廣濟沒有對這個問題的回答做出任何的表示,沒有點頭或搖頭,也沒有微笑或皺眉,沒有繼續問下一個可能有的問題,也沒有再繼續這種“考較”,不清不楚,含含糊糊,像是這濕漉漉的天氣,看似附著在皮膚上的水汽用手一摸,都是不存在的。
一旁的和尚瞪了紀墨一眼:“話多。”抬手把他提到一邊兒去,讓開了路來。
裝聾作啞的大和尚這時候睜開眼,看過來,像是完全不曾見到剛才的插曲一樣,笑著說:“佛經什麼時候看都成,遠來至此,該是要先休息的。”
“休息什麼時候都成,佛經卻要始終如一。”
廣濟似話中有話,與大和尚笑著作答,往前兩步,正好越過紀墨所在位置,把他甩在了身後。
【主線任務:傳經人。】
【當前進度:廣濟(師父)——未完成。】
紀墨瞅著空看了一眼係統屏幕展現的進程,當下就一個感覺——頭疼,都這樣了還不成功,還要我怎樣啊!
這可真是他有史以來最難的一次拜師了。
即便如此,被擠到背景板位置的紀墨也沒放棄,搶鏡一樣,快步跟上廣濟,竟是把那領路來的和尚比在了後麵。
和尚沒好氣地看了一眼那絆腿的小沙彌,他若是故意走快兩步,說不定就要把對方絆個跟頭,而以對方跟廣濟的距離,指不定還要有個連鎖反應,倒顯得自己無事生非,跟小孩子過不去了。
不得已隻能讓出一步來,倒是讓紀墨占住了位置。
察覺到了這份“忍讓”,紀墨回頭看了一眼,彆的不說,寺中和尚的修養都是很不錯的。
身後的這點兒小動靜,廣濟不至於沒有察覺,但他並未理會,平平淡淡的眉眼上像是從未把這些放在心上。
簡單跟大和尚對答兩句之後,大和尚就讓開了大門,讓廣濟進去,紀墨跟著也邁步進去,過門檻的時候還不忘抬眼看了看大和尚,指頭在臉頰旁刮了刮,羞羞臉。
是誰說怕濕了經書的,怎地彆人來看,就不怕了呢?
大和尚眼皮子都不往下耷拉,隻當不知道,跟廣濟走進去,藏經閣中並不許明火入內,哪怕是這樣潮濕的天氣,也怕出事,所以大和尚用挑杆點亮了窗外廊下的燈籠。
火光亮起來,從高處而來,坐在窗邊兒,便能多少借到光亮,若有風來,燈籠搖曳,燭影晃動,下方便也有一片陰影。
這樣看書顯然對眼睛不好,另外若是風吹雨來,雨水也可能落在經書上,大和尚對紀墨所說的話,顯然也不算是欺騙。
“寺中簡陋,隻能如此了,這天氣,委實不是看書的好天氣。”
大和尚放下挑杆,這樣說著,看著那外麵陰沉沉的天,若有所歎。
“晴雨無好壞,心靜即可。”
廣濟這般說著,言辭溫和,不算反駁,大和尚笑著應了,“是了,是了,你們年輕,眼神兒都好,這樣的天,都想著看經書。”
言語中,似捎帶著紀墨,紀墨隱約察覺到這是好意,因為廣濟因著這樣的話,看了他一眼,這一眼,比之剛才又要認真很多。
領路的和尚就是把人送到,就可以離開了,看到廣濟拿了本經書準備看,客氣了兩句,與他道彆離開。
大和尚也並不在室內,挺著大肚子說:“我老了,眼神兒不好,就在門口,你們若是看完了,記得關好窗戶,那廊上的燈籠,我自去取,不用動手。”
廣濟點頭道謝,目送大和尚緩步走入暗影之中,自己坐在座位上,翻開了隨意拿下來的一本經書。
紀墨也去書架上取了一本經書來,坐在廣濟的對麵,桌子不是為他設計的,有些高,書本就沒放在桌上,而是用小爪子捏在手上看。
本就為了大人設計的書本,被小孩子拿著,就有些不穩當的樣子,廣濟又多看了兩眼,像是怕他會把書本損壞了一樣,看他看得安穩,又收回了視線。
廣濟看書很快,一方麵是很多經文都是熟識的,一目十行也能不至於錯漏,另一方麵就是他本為了查漏補缺,若是相同的,自然可以暫且擱置一旁,若有不同的,才值得重點關注。
他這個查漏補缺又比紀墨高上一層,紀墨還隻是停留在字句錯誤,詞義不達的階段,廣濟所查的已經在有關根本法的問題上了,是派彆分歧的根源,較之普通的錯字而言,更為深遠。
廊下的風有些大,燈籠被吹得晃悠,投下來的光,也像是轉了圈兒似的跟人逗悶子。
紀墨看得眼暈,抬頭看看廣濟,他卻像是未曾察覺一樣,認真地看著經書,隻不過,看他眼睛跟經書的距離,這是不是有點兒近視?
估摸著時間不早了,紀墨猶豫著出身詢問:“師父不如明日再看,或想看哪些,與我說來,這兩排書架上的經書我都會背了,背給師父聽也能省省眼睛。”
廣濟本來還在勉力,聽到這話,意外地又看紀墨:“這些,你都會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