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後。
“你這個魔鬼,你會被詛咒的!”
怒罵的聲音帶著無儘的恐懼,沒有人能夠不留戀生命,尤其在即將失去的那一刻。
“可惜,你說的這些都不會實現。”
紀墨沒有出聲打斷對方的怒罵,而是等他罵完一段之後方才開口,語氣平淡,並沒有為這份憤怒和恐懼而有所動容,已經不是第一次了,有什麼可動容的呢?
報仇,本來就是一回生,二回熟的事情。
這五年來,他已經做了很多了。
紀墨對意識形態上的事情很難評判對錯,但他真的覺得這些魔法師太過不純粹了,可能這也跟他們的貴族身份有關係吧。
一邊是權力,一邊是魔法,該如何平衡兩者之間的關係,對很多人來說都是一個難題。
有人選擇一邊,有人想要兩邊兼得,偏偏他們又沒有那份兼得的才華,於是,隻好拚命嫉妒排在自己前麵的那個人,希望他早點兒死掉。
魔法師大人,作為一個圈子裡都知道的天才,就是這樣被記恨上,以至於被害死的。
這聽起來似乎有幾分可笑,紀墨在得到這個答案的時候,一度以為自己是不是哪裡弄錯了,怎麼可能呢?
在他麵前無能狂怒的這位,明麵上跟魔法師大人沒有任何的交集,不,不能這麼說,應該說他們並沒有任何的仇怨,甚至在很多人眼中,還都是同樣出色的優秀人才。
伏在草地上嘔血的中年男人麵容扭曲,這是他中毒之後的樣子,若是之前,看起來豐神俊朗,也是難得的出色人物,按照紀墨的觀點,可能比魔法師大人還要出色一些。
可男人比的不是美色,而是其他的方麵。
魔法師大人是伯爵之子。
他也是伯爵之子,不一樣的是拚爹的話,他的父親,那位隻會花天酒地腦滿腸肥,完全看不出年輕時候英俊模樣的伯爵,遠遠不如魔法師大人的父親,一位擁有實權,可以左右很多人生死,甚至政局變動的伯爵。
再看個人。
魔法師大人並不愛權勢,但他的身份天然為他提供了很多人攀比不來的權勢,因為父親掌握有實權,他的地位,顯然也高於一般的伯爵之子。
哪怕他後來因為對魔法的愛好而總是在外麵流浪,但他每一次回來,還是會成為帝都的風雲人物,因為他總能帶回來更多的信息,讓一些人能夠從他的話語之中看到天地的廣大。
這又讓魔法師大人哪怕不愛交際,也總是會成為聚會的焦點。
與此同時,之前總是成為聚會焦點的中年男人,就隻能在一旁觀望,明明心中嫉恨得要死,卻還是不得不露出微笑來,掩飾自己的情緒變化——他沒有資本去嫉恨。
這個過程中,紀墨敢肯定,魔法師大人恐怕根本就不記得圍著自己的一圈兒人之外還有這麼一個人物。
可結果,他就是被這樣的人給算計成功了。
這裡需要提起的是奧黛儂的身份,紀墨一直以為奧黛儂其實也是貴族身份,可事實上,她隻是某位貴族的私生女,有貴族的血脈,卻並沒有貴族的身份,很多人看重她,樂於參加她的聚會不過是因為她能夠給他們提供一些便利,無論是人脈,還是魔藥。
那些與她談笑的貴族並不是真的認為她的身份足夠平等與他們對話,這種境地到底是怎樣的窘迫,紀墨約略可以想到,於是,當奧黛儂麵對這個中年男人,一個伯爵之子的求娶之後,哪怕知道自己其實很多方麵都配不上,卻還是動了心思,然後準備通過害死魔法師大人來得到對方的歡心。
自然,這也是這個中年男人有意造成的。
於是,魔法師大人就死在這莫名其妙得像是個玩笑的算計之中。
當秋日來臨之際,樹上的一片葉子還未變黃,卻保持著要墜不墜的姿勢,從樹下走過的行人,可能什麼都沒想,徒手摘下了這片葉子,讓它在衰老之前死去。
行人錯了嗎?
葉子錯了嗎?
有些因果,就是如此沒有道理,卻又自然而然。
紀墨仿佛從中感悟到了什麼,仿佛又沒有,他看著男人徒勞地掙紮,在憤怒之後,是求饒,在求饒之後,是絕望,是再一次的憤怒,然後,又在毒藥的作用下求饒……如此反複,直到他最終失去了生命,安靜地躺倒在那裡,隻要不看他那一張表情複雜到無法辨認的臉,也可以認為他是安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