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新式男女(8)(1 / 2)

“小、小光?”

趙忠海震驚的問:“你的病好了?”

趙光複歪頭,什麼病?

他沒生病啊。

趙忠海傻眼許久,猛然驚醒一般的衝過來,抓住趙光複上下打量。

趙光複腳下穿的是軟鞋,身上穿的也是乾淨厚重的新棉衣,非常暖和,頭上還戴著一個厚厚的紅色的帽子。

然後,臉乾乾淨淨,又胖又圓。

趙光複還胖了?

比他離家時多了好多肉,看著白白胖胖可愛了許多。

林諾哪來的錢給小光治病,還給他買新衣服,對,還有那邊桌子上擺放的毛病,鋼筆,宣紙,還有書。

這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消費得起的啊。

難道林諾把小光給扔了,又恰巧被紀先生撿回來了?

趙忠海遲疑的想。

這時,紀行昭走了過來,“你認識小光?”

趙忠海張了張嘴,還沒說話,趙光複開口道:“爹爹,你不是死了嗎?怎麼又活過來了?”

爹?

紀行昭也給驚著了,“你是小光的爹爹?”

不是家裡逼他接受一個不愛的人,還沒有接受嗎?

怎麼突然多出來一個孩子?

“我……”

趙忠海冷汗直冒,剛剛才撒下彌天大謊,沒想到現在立刻就被揭穿了。

尤其紀老師極度支持《原配》,還曾在報紙上發文批判那些不顧原配死活直接將其拋棄的文人。

這時,林諾端著熱茶從廚房走了過來,她看著急得團團轉的趙忠海說道:“說啊,怎麼不說了?”

又一個熟悉的聲音。

林諾,你這個騙子!

趙忠海咬牙切齒的抬頭,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什麼林諾?哪有林諾?

眼前這個穿著厚棉衣,言笑晏晏的女人不就是照相館裡那個他最厭惡最惡心的勢利眼女人嗎?

“你你你——”

“你什麼你?”林諾將茶放下,隨手打掉趙忠海指著他的手,“不知道用手指著彆人很不禮貌嗎?”

“你、你……”

趙忠海難以置信的看著林諾:“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說呢?”

林諾拿起桌上的芝麻餅,一個轉身坐下,慢悠悠的吃了起來,那模樣悠閒自在極了。

紀行昭看了看林諾又看了看趙忠海,眉頭越皺越緊,仍舊是一頭霧水。

“你騙我?”

趙忠海終於徹底回過味來了。

林諾就是照相館的女人,找他要錢的是她,說孩子生病拿走他所有錢的還是她。

“你這個惡毒的女人!”趙忠海歇斯底裡的大吼。

紀行昭提醒道:“趙忠海,注意自己的用詞。”

“紀先生,她——”他手指著林諾:“你不知道這個女人有多惡毒,我和詩琴去照相館拍照,她哄騙我們拍了二十七張,要我們高價,還報警,敗壞我的詩琴的名譽。光這個就算了,她還假裝自己沒錢,騙我小光生病了,讓我給她錢治病,把我身上的錢騙得乾乾淨淨。”

說起這個,趙忠海眼淚都快流下來了。

搞了半天,他的錢全是被一個女人給騙走了,所以他現在才會這麼狼狽。

趙忠海眼眶一紅,“紀先生,這種女人簡直惡毒到了極點。”

紀行昭還是聽得有點亂,不過,他不相信趙忠海的指控。

他所認識的林諾,學識豐富,是一個很溫柔也很隨性的人。

可以半夜起來做吃的,也可以在冬至吃火鍋。

她的靈魂純淨,又有著女子獨有的細膩敏感。

就像潘如雲的小腳,他隻會問她疼不疼,隻會帶她去多見一些人,多聽一些故事,從道理上一板一眼的同她解釋。

而林諾卻能敏感的察覺到潘如雲並不是那麼喜歡小腳,她隻是在洗腦自己喜歡,並不敢看真實的小腳,就像不敢麵對自己真實的欲1望。

趙忠海衝到林諾麵前,質問她,“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林諾歪頭,“什麼為什麼?”

趙光複一會兒看看林諾,一會兒看看趙忠海,不明白爹爹和娘之間怎麼了。

林諾衝著趙忠海一笑,“你身為孩子爹爹給點錢,不是應該的嗎?至於拍照片,又不是我拿著槍逼你們拍的,買東西難道不應該給錢?”

“那你還我錢。”趙忠海伸出手。

林諾又從兜裡拿出一把花生吃了起來:“還什麼錢?那都是你自願給的。”

“還!錢!”趙忠海赤紅著雙目,仿佛理智就在崩裂的邊緣。

“有欠條嗎?”林諾問他,“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借了你的錢?”

“你不還錢,我就,我就……”

趙忠海:“我就休了你!”

林諾:“……”

這是什麼威脅人的手段?

還休了她?

996也默默吐出兩個字:傻叉。

林諾問:“我們有什麼關係嗎?”

這話彆說趙忠海了,把趙光複都給問懵了。

不是爹爹和娘親嗎?

怎麼變得沒有關係了?

趙忠海:“你什麼意思?”

“聽說你新娶了一個老婆,都去登記了。”林諾歪頭笑,“你們登記了,有文件證明你們是夫妻關係,那我和你呢?我們有登記嗎?”

“我們有婚書!”

林諾伸出手,“把婚書拿出來看看。”

走的時候趙忠海隻帶了幾件衣服和錢,婚書在老家放著呢。

出發前,林諾就一把火把婚書和趙氏一起燒了。

趙忠海咬牙,“我們行過禮,拜過天地!”

林諾還是那句話,“證據呢?”

眼看趙忠海臉都憋紅了憋不出一句屁話,林諾輕鬆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道:“好了啦,小兄弟,你也彆太著急。現在都民國了,大清早亡了,舊時代的包辦婚姻都是垃圾,早就該掃進垃圾桶,扔進焚燒場燒了。現在講究自由戀愛,男女平等。你看看你,不是自由戀愛已經再次結婚了嗎?”

林諾微笑著拿刀一刀刀的往趙忠海的心臟紮:“再說了,就算咱倆真的有關係,現在都男女平等了,你都再婚了,那我當然隻能休了你。”

“你還敢休我?”

大冬天的,趙忠海腦袋都被氣得冒煙了,“你居然還想休了我?”

“比喻而已,畢竟,我們沒什麼關係。”林諾輕飄飄的說道。

趙忠海一把將趙光複拉過來,“小光,說,她是誰?”

趙忠海指著林諾惡狠狠的問,趙光複有點嚇到了,他害怕的說:“娘、娘親。”

“那我呢?”

“哇。”

趙光複哭了,林諾一把將趙忠海推開,將趙光複抱進懷裡,看著趙忠海的目光寸寸凝結。

紀行知看不下去了。

現在的人怎麼動不動就喜歡動手?

他張開雙臂,擋在林諾和趙光複麵前,對趙忠海說道:“你!不準欺負人!”

趙忠海還要上前,紀行昭一把抓住他,“好好說話。”

所有人都護著林諾。

連紀先生都護著林諾。

她到底算個什麼東西!

憑什麼!

趙忠海深呼吸,努力的深呼吸,拚命的深呼吸。

他快瘋了。

他感覺胸口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他恨不得現在就衝過去打死林諾。

趙忠海壓住心頭的怒火,努力將自己凶惡的語氣放得平緩一些,“小光,你看看我,告訴他們我是誰。”

趙光複埋頭在林諾懷裡,他聽見聲音,抬起頭,看了看趙光複,又看了看林諾。

林諾溫柔的笑著,並沒有絲毫責備。

趙光複小聲的說:“爹爹。”

“聽到了嗎!”

趙忠海大喊,“我是他爹爹,你是他娘親,那你不是我老婆是什麼?”

林諾輕描淡寫的一笑,“小孩子年齡小,認錯人很正常。我這兒子的爹啊,早在幾年前就死了。這華國四萬萬人,你和孩子爹長得有幾分相似,孩子認錯很正常。”

“你強詞奪理!”趙忠海不服。

趙光複卻把林諾的話當了真,他抬頭看著林諾,抽泣問道:“娘,你說的是真的嗎?”

林諾點頭。

“我相信娘。”趙光複再度緊緊的抱住了林諾。

“你居然相信她?”

趙忠海快瘋了,“小光,你看清楚,我是你爹!我以前還給你講過故事!”

“你不是。”趙光複哭著說:“我娘說我爹死了。”

“你!”

趙忠海說著,揮舞著拳頭就要過去,紀行知狠狠的瞪著他。

紀行昭也惱了,此人性格暴躁,極端衝動,又喜好暴力,讀書還不認真,簡直是五毒俱全。

他快步走過去,擋在紀行知麵前麵對趙忠海,冷聲道:“出去。”

“紀先生,林諾在說謊,我真的是他相公。”

紀行昭冷冷的看著他,“從你再婚那日,不,從你心裡沒有那個家的那天開始,你就不是了。現在是民國,男女平等,你變心,她自然可以休夫。”

趙忠海絕望的看過去。

林諾那邊站著紀行昭,站著紀行知,她還抱著趙光複。

那麼多人都站在她那邊。

而他孤零零的一個人麵對這麼多人。

趙忠海悶聲指控道:“紀先生,你如此偏心?”

“紀某原則一向如此。”

“好,很好。”

趙忠海側身對林諾凶狠的說道:“這事沒完,你給我等著。”

說完,趙忠海摔門而去。

林諾歎了一口氣,對紀行昭說道:“謝謝你,紀先生。”

紀行昭擰眉,倒不在意林諾說什麼,隻是思索著他們師範大學是不是也該把學生的品行也納入考評係統。

隻是品行一事,太過主觀,不好訂立評審標準。

紀行知聽到林諾謝謝自己哥哥,連忙問道:“那我呢?”

林諾笑,“謝謝小英雄紀行知。”

“嗯。”紀行知脆脆的應了一聲,還挺了挺胸脯。

趙光複抓緊了林諾。

就在這時,敲門聲又響了起來。

紀行昭略帶怒氣的打開,“趙忠……”

“紀先生。”

門口是紀行昭的同僚,來人說道:“紀先生,出事了,殷夫先生、柔石先生他們被抓了。魯迅先生危險。”

“荒唐。”

紀行昭罵了一句,立刻跟著來人匆匆離開。

林諾走過去將門關上,天空又開始飄雪了。

一月份了啊。

她是理科生,學習曆史時,課本大多簡略,她所能記得的都是一些曆史大事件。

但是在那些大事件下,還有很多被塵埃淹沒的人。

現在是1931年一月十七日,農曆冬月廿九。

這一天有發生什麼事嗎?

林諾忽然想回去把曆史書給翻爛。

996:“你上次也說把科技書翻爛,到現在也隻翻了三分之二,還沒翻完,你這人就是懶。”

林諾:“……”你知道科技書有多少嗎?那麼那麼那麼厚,能堆滿一個倉庫,小智障。

……

趙忠海從丹尼爾家出來,對著牆壁就是一通亂揍亂踹。

“賤人,賤人,賤人!”

他要殺了她,殺了她!

趙忠海像個瘋子一樣的大喊大叫,發泄著一腔無能為力的怒火。

最可氣的是,林諾這一番打岔,他的補考夢徹底碎了。

該死的賤女人!

發泄夠了,趙忠海惡狠狠的回頭,猙獰的表情瞬間嚇退了一群看熱鬨的人。

趙忠海回到租的屋子,潮濕的屋子裡隻有一個暖爐,裡麵放的柴火必須每天去買新的,就是多存在家裡一天,第二天就潮呼呼地不能用。

前不久卓母偷偷帶了吃的過來看卓詩琴,看到這逼仄的屋子,這空無一物的房子,眼淚都落了下來。

卓詩琴開始有了孕吐反應,整個人很不舒服。

趙忠海進門前,她剛剛吐過一次,她臉色蒼白的看著趙忠海,“阿海,要不你為了我和孩子低個頭吧,給家裡去一封電報,讓他們寄點錢來?”

趙忠海剛剛在林諾那裡受了氣,整個人陰氣森森的,一看就不對勁。

隻是卓詩琴身體難受,所以並沒有注意。

他一聽卓詩琴找他要錢,那剛剛被壓下去並沒有完全消散的火氣又開始爆炸了,“錢錢錢,你就知道錢,你到底是愛我,還是愛我的錢?”

他衝到卓詩琴身邊,指著她的鼻子罵道:“我看你跟著我就是為了錢。以前去照相館拍照,進門前說好的一張,一進門你聽人家店員隨便說幾句就變成了十張,到後來又變成了二十七張,你怎麼那麼虛榮,花錢不知節製?說好了跟著我同甘共苦,怎麼?現在苦日子剛剛開始你就熬不住了?熬不住你走啊,我稀罕你?”

趙忠海嘴裡口口聲聲的不在乎,不稀罕,但是說白了,他骨子裡就覺得卓詩琴已經是他的人了,已經懷孕了,已經被套牢了,根本不會走,也走不了。

而且,他是大學生,將來畢業了就是人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