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2 / 2)

中午是肥燒雞,四五斤,一口氣吃完。

下午她點名要鐵路食堂孫師傅親自烤的五花,還要老唐帶半斤白砂糖過來,要吃過癮,五花肉一頓要兩斤的量,不用切小塊,抱著啃才爽。

食堂孫師傅的拿手絕活就是肥五花,必須是五層五花肉,皮烤的焦黃,油水都逼出來,肥瘦相間的五花肉切成麻將大小的見方,可以蘸白砂糖吃。

一口咬下去,油脂的香跟瘦肉的口感交織,皮是脆脆的,肉是滑滑的,最好吃就應該是剛出爐時候的。

於晚枝還記得小的時候家裡逢年過節廚子都會做,她家裡能得巴掌大一塊,全家人聚在一起,一人一塊的分來吃,那可是現在都想起來的要流口水的美味。

躺了半個月,現在彆提多饞了。

而她鬼門關裡麵撿回來一條性命,現在也看開了不攢錢,要吃什麼就要馬上吃。

“我記得食堂五點開始賣,去得晚都買不到了。”

老唐一看這老太婆嘴邊滿嘴的油,皺了皺眉頭,其實醫生交代過高血壓患者忌食什麼什麼,剛開始於晚枝鬨著要吃肥雞,想著她餓了這麼久著實可憐,就給她買來吃。

但一天三頓的大魚大肉,又要吃五花,彆說青菜米飯,就連燉肉的配菜她都不要,不說老唐的錢包受不受得了,於晚枝的血壓也受不住啊。

“阿枝,你要不也吃點飯菜,光吃肥雞五花對身體不好。”老唐說:“你要不要吃米飯,要不要吃菜心?”

“怎麼地,我餓了這麼久,連吃點東西都要過你的眼了?”於晚枝不滿的問,眼睛直勾勾的逼問著老唐,那意思你這個負心漢就是怕花錢唄,喝了幾口水繼續道:“我這輩子也沒這麼舒坦的吃過東西,而且我這剛醒來不需要滋補一下?”

於晚枝腆起大肚皮,挪了個位置,吃的太急了剛才都沒察覺哪哪不舒服,現在才覺得撐得慌。

“你說說你,想哪兒去了呢,米飯你都不願意吃了?”

“非但米飯不願意吃,青菜素菜我都不要吃,我現在就饞一口肉。”於晚枝臉上冒著紅光:“老唐啊,我想想以前的日子就是虧啊,我這輩子都沒這麼舒坦的吃過肉,你說說我以前那麼省圖啥。”

圖啥,圖個樂子唄。

老唐無力吐槽,過日子過成這樣也沒誰了,早十幾年什麼都舍不得,扣扣巴巴的過日子,現在完全反過來,一天到晚連米飯都不願意吃,還嚷嚷著吃不飽,你說說你吃不飽怨誰呢,怨他老唐不是殺豬的唄,這樣過日子真是沒誰了,一點都不健康。

最開始那天老唐也忍了,可日日都這樣吃下來,老唐連隔壁家的肉票都搜刮來,也不夠填飽她一人肚子的。

一天要七八斤的肉票。

這麼多彆說是肉,就算是米飯吃到肚子裡麵也轉不開了吧。

可於晚枝這回死裡逃生,跟那些報複性消費的人群一樣,滿腦子都是以前想吃又不舍得吃的東西。

看老唐那黏黏糊糊的表情,於晚枝怒了:“老唐你是幾個意思,我這輩子辛辛苦苦的為這個家,連吃點肉的權利都沒有拉,我躺在床上的時候你是不是也想我再也起不來。”

跟受了刺激一樣,於晚枝現在一點就爆。

老唐是個什麼人啊,一輩子都是性子很溫和的老好人。

單位裡頭誰找他頂班都是好好好。

起初不能拒絕於晚枝,可現在老唐也忍不住了,她病倒這半個月都是他伺候,連親兒子都不管她了,現在在她嘴裡自己成了個負心漢?

“於晚枝啊於晚枝,你摸著良心說話,這段時間都是誰在伺候你,你去問問你的好大兒子,看看他伺候你還是我伺候你,還說這種喪儘天良的話,你要吃死你自己是吧,我今天就出去找一百斤肉票出來,讓你吃個夠了。”

“老唐,你個死沒良心。”於晚枝一聲尖利的叫聲。

唐小麗剛走到門口了,就聽見後媽在喊,那聲音跟被人掐著了脖子一樣,進門聞到了一陣肉香,床頭櫃的碗裡麵還堆著一整副雞骨架。

好家夥嘛,昨天她來就聽說後媽吃了一隻肥雞,今天又乾掉了一隻,吃完還要罵老唐沒良心。

這當親閨女的誰能忍啊。

老唐可是自己咽著口水,一口肉一口飯的省給她吃了,結果還落她這般言語。

唐小麗幾乎要跳起來:“做人不要太過份啊,你住院這十九天,你親兒子唐大龍來看你不過四次,第一天是送你來醫院那次,第二次是來要你們退休後的接班給他小舅子,第三次第四次都是你醒來了才來,這幾天都是我爸爸在這裡看著你伺候你,端屎端尿的,你要吃肉就給你買肉,全家一個月定量大人一斤肉票,小孩兒半斤肉票,合計八斤肉票,你一個人一天能吃乾淨,這些且不說了,連醫生都交代你清淡飲食,免得再次複發,你是不是還想躺下讓我爸爸一把屎一把尿伺候你。”

昨天來醫院還看見老唐蹲在走廊裡麵啃番薯!

還真彆說,於晚枝以前就最喜歡說,她這輩子最好的日子就是希望躺在床上,飯菜有人送嘴邊。

這幾日算是如了她的意。

飯菜是送嘴邊了,人也殘了,幸好這回隻是落了個腿上不利索的毛病,要是像有些人整個人都癱在床上不能動彈,老唐的老年生活那可不就是毀的徹徹底底?

連隔壁床食品局的馬大姐也勸道:“是啊大姐,咱們這個病啊,醫生說了不能吃太鹹,不能吃油膩,你過幾頓飯嘴癮就算了,犯不著跟老頭吵架,這幾天你自己兒子都不來,都是這伴兒伺候你的呢。”

隔壁床的比於晚枝晚幾天進來,落了個偏癱。

聽說也是以前吃東西齁鹹,後來口味重了怎麼都改不了,四十歲左右就落下來個高血壓,喝了點小酒摔了一跤進來的。

幸好也隻是落了個腿腳不便,要是腦溢血癱在床上,受罪的不止是自己,還有全家人。

馬大姐想來也覺得後怕,自此就戒口了,她也勸於晚枝戒掉這饞嘴的毛病,悠著點吃。

於晚枝一聽就不樂意了,她沒什麼知識,在那個年代的人看來胖跟吃肉那都是富裕和好的象征,於晚枝自生病醒來以後,就想著自己要吃好點,才不虧這一輩子,才不管家裡人有沒有肉吃,也不會管老唐上哪裡弄來肉票。

冷哼一聲道:“你就是舍不得,說什麼以為我不醒來才辦的退休,我看你是計劃好了吧,就是想給你閨女換個門麵,我跟你說好了啊老唐,門麵是可以給她,不過以後掙的錢每月要交給我一份,不然我不依這事兒了!”

還要給她一份,果然麗麗之前沒說錯,她說要是接了於晚枝的班,她肯定相反設法的每月從麗麗那裡拿錢。

而且還是用一貫小時候哄著孩子們的口吻:“這錢我拿著也是給她存著,等我們以後兩腿一蹬,錢又會給她的,我又不要孩子們的錢,你說說我還不是為了麗麗著想,她那個丈夫是個大學生,畢業以後還要不要她都難說呢,萬一麗麗要是被人拋棄了,咱們娘家不得救濟著她點兒。”

這話說的就難聽了,唐爸當即火大,正準備開口見唐小麗兩姊妹直接衝了過來。

“你還有臉找我要錢,我小時候你說存著在你手裡的錢給我,當初你說給我存著,等我要花錢的時候再給我,結果我去插隊你死活不肯掏出來,我不管我才不管你是誰,當初存你手裡多少錢,現在都給我吐出來。”

“哪裡還有錢,我養你不花費?”於晚枝一開口就是這種話。

“養我花費是花費,能這樣算嗎,你當初從我手裡拿走錢,可沒說算養我的花費,當初說的好好的是給我存起來,找你要錢就沒有,我插隊去的時候那麼艱苦,你就給我十塊錢,現在還說給我存錢,鬼才信你的話。”唐小麗讓她氣的頭頂都開始冒煙,真想把這鑽進錢眼裡麵的後媽用硬幣埋起來:“你找你兒子們要養他們的花費嗎,啊!”

叭叭叭一段話說下來,就算於晚枝臉皮再厚也都掛不住。

再者,她心裡也是理虧。

她就是想管著家裡人的錢,要是兒子願意交上來,她也是願意接受的。

“還有,我的工作是怎麼一回事兒,今天給我說明白了,門麵的事算是個補償,不是我欠你們的。”

喲嗬,唐小娟心說妹子可真牛皮,支棱起來了啊。

拿工作的事情說事兒,再拿下門麵,以後大虎一家肯定說不出話來,畢竟大虎自己都心虛嘛,

至於大龍一家人,誰管他願不願意。

這麼一說來,小妹拿到門麵,那就是家裡對她的補償。

以後父母要拿這茬說事兒,唐小麗就提工作的事情,看誰更羞更無恥。

唐小娟掩住要上翹的唇角,嚴肅的說:“對,你給我說清楚我小妹的工作是誰換掉的。”

於晚枝一時半刻還沒反應過來,翻著白眼兒反問:“什麼工作?”

當然了,她大病初愈,全家人都捧著她。

就連平常一貫不搭理她的唐小娟,這幾日都對她態度好很多,於晚枝自然是把身價抬起來,覺得自己在這個家裡是不可少的一份子,就在她翹起小尾巴的時候,有人來找她算總賬了。

偏生這事,於晚枝自己也理虧。

唐小麗這一開口於晚枝頓時就啞了火,從大炮仗變得一聲不敢吭。

隔壁孫大姐就笑笑,吃瓜群眾一樣看著這一家子。

跟唱大戲一樣,從於晚枝醒來就很熱鬨。

於晚枝自然是不說話,老唐頓時就明白過來,眼珠子艱難在眼眶中轉了轉,屏住了呼吸,那雙稍顯渾濁的老眼直勾勾的盯著老妻。

於晚枝更是說不出話來,默默的躺下,哼哼唧唧的說頭疼。

“嗨。”唐小娟氣急了:“彆給我裝病,這幾天大魚大肉的吃著,我也沒看你哪裡不舒服,怎麼找你問起正事來就不舒服了,今天你不給我把事情說清楚,我們姐妹兩個就不走了。”

於晚枝拉過被子蓋住了頭,哼哼唧唧的說這裡疼那裡不舒服的。

唐小娟一把就把她被子給掀起來,罵道:“今天陸琴去單位了你知不知道!”

唐爸:“啊?”

“嘿,陸琴去找工會,問阿姨退休以後接班的名額能不能給她弟弟,她怎麼那麼不要臉呢!”唐小娟氣得跺腳,語氣不善的問:“這事兒我暫且不提,我妹妹75年那會兒是不是考上了乘務員,是被你攪黃的對不對,要是大虎沒上班,當初下鄉的就該是他,難怪他唐大虎在家裡鬨絕食,又跟你吵架呢,敢情是這麼一回事啊。”

好嘛,這事兒可真是稀罕事呢。

唐爸可不知道,他知道直接炸了:“什麼,唐大虎的名額怎麼來的?”

“喲,你們這是重組家庭啊,這當媽的挺會為自己兒子劃算的嘛。”孫大姐吃瓜看戲。

“可不是,自己親生兒子就要搞個穩定工作,我妹妹可是要去農村插隊呢。”

“那可真是不厚道,你們是老職工,花點錢就可以搞個職位出來啊,我三姐夫的妹妹的表舅就在你們鐵路局,這幾年招人可厲害呐。”孫大姐繼續煽風點火,這場大戲可真好看。

“於晚枝,你自己跟我說說怎麼一回事。”唐爸從凳子上跳起來。

他說呐,那年招聘的大部分都是女孩子,怎麼著鐵路大院裡麵那些個長得還算可以的都被選上了,他麗麗卻落了選。

也是很奇怪,明明男的那麼難考,一向不優秀的唐大虎卻考進去了。

唐爸隻覺得腦子嗡嗡嗡在想,光想想腦子裡麵就炸開了一鍋粥。

當初花個五百塊也能給麗麗換個穩定工作,可於晚枝她不同意,她哭著鬨著死活就是不同意。

說是她自己的兒子都是自己考進去的,有本事唐小麗也自己考啊。

唐爸再也不是那個溫柔的丈夫,抓起於晚枝就開始吼:“你給我說清楚,你怎麼要這樣算計我閨女,當初你要給大虎買工作我都沒意見,可是你乾嘛黑心頂掉我閨女的崗位,你家兒子是人,我閨女就不是人啊,你還好意思開口要小麗給你每月交錢,你怎麼能說出口,還有她小時候的錢,你可彆不承認了,她小時候賣水賣瓜子兒給人帶路掙幾個小錢容易嗎,你自己怎麼答應孩子的,一筆一筆給她算清楚都還給她,這麼大個人也真是好意思找個孩子哄錢花!”

這腦子一上頭充血,完全就忘記了於晚枝是個大病初愈的人。

好嘛,添一把火,再添上一把柴,這門麵就輕輕鬆鬆的,沒有任何負擔的拿到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