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第 32 章(1 / 2)

我們妖怪不許單身 繡生 12655 字 3個月前

噠、噠噠……

笨重拖遝的腳步聲在狹窄的樓道間回響, 一個年過半百、挺著啤酒肚的男人醉醺醺地扶著樓梯扶手往上走, 他嘴裡哼著不成調的小曲,臉色酡紅, 渾濁的眼底是一片迷離之色。

樓道裡昏黃的感應燈沒有亮起來他也沒有在意。何莊生家住在四樓, 從村子拆遷後搬來這裡已經十年,這狹窄的樓梯他就是閉著眼也能走回家裡去。

何老四死了,何老四家今天辦白事, 他白天幫忙張羅喪事酒席,晚上陪著吊唁的客人們喝了不少酒,一直到天黑了才散去。

他有些不著邊際地想著,今天何老二也死了, 估計明天就要準備喪事, 這一棟樓裡住著的都是沾親帶故的, 誰家裡操辦事情親戚都是要送人情錢的。他心裡算計著該給老二家多少人情錢,沒有注意自己已經繞著樓梯轉了一圈又一圈。

何莊生家在四樓404,他覺得這個門牌號不吉利,就摘了門牌號, 掛了一麵辟邪的鏡子。往常他隻要爬個幾樓, 就能看到門框上熟悉的鏡子,然後推門歸家。

但是今天, 不過區區四層樓,卻仿佛永遠爬不到頭一樣。

“什麼破樓,電梯也不肯裝一個!”

何莊生邁著如同灌了鉛的腿,嘴裡罵罵咧咧了幾句、

這個小區是當初村子拆遷時開發商賠償的安置房, 在零幾年的時候還是洋氣上檔次的,但近十年過去,卻已經破舊不堪。甚至連個電梯都沒有,住戶們上上下下,隻能靠狹窄的樓梯。

何莊生覺得今天這樓梯真他娘的難爬,都爬了老半天了,還沒到四樓。

一滴水從頭頂滴落,在何莊生的後頸上濺開,一絲寒意也隨之若有似無的散開。何莊生抬頭看了一眼黑乎乎的頭頂,隨手抹了抹後頸,又罵了一聲:“誰家又淹水了?”

小區太老舊了,外牆已經逐漸開裂,尤其是樓道這樣的地方,角角落落都遍布開裂的痕跡,若是誰家水管裂了,樓上的水滲過裂縫,樓下滴滴答答就像下雨一樣。

何莊生喘了口粗氣,實在有些乏力地停了下來。酒精順著汗水揮發出來,他混沌的腦子也隨之清醒了一些。

被麻痹的大腦總算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不對勁。

這一共就七樓,他剛才那個爬法,就是到樓頂去都綽綽有餘了。可他扭頭看了看四周,他卻還在樓梯的中段。感應燈壞了,隻有一縷模模糊糊不知道從哪兒照進來的微光勉強能視物,隻能這樣也看不清是幾樓。

其實就是感應燈不壞,他也看不到樓層標識。小區太老,樓層數字都斑駁脫落了,這裡的住戶大多是憑習慣,再就是看門牌號來判斷自己爬了幾樓。

何莊生又往上爬了幾個台階,想去看看上頭住戶的門牌號是多少。

但他不管怎麼看,那門牌號就仿佛被故意模糊了一樣,忽遠忽近、朦朦朧朧地看不清楚。

何莊生背後冒出一股冷汗來,用力揉了揉臉,懷疑自己是不是撞上了鬼打牆。

他站在黑黢黢的樓道裡,仰頭喊了一聲自己婆娘的名字,粗噶的嗓音在樓梯間回蕩不休,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老校區隔音自然不會好,往常他有個事,站在樓下喊樓上的婆娘也是常有的事,但現在他的叫喊卻如泥牛入海,沒有一絲回應。

何莊生有點腿軟,背後冒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來。他看著隻有幾個台階之差的防盜門,努力邁動灌了鉛的腿,試圖上前去敲門。這樓上樓下都是熟人,不管是誰,隻要是個活人就好。

他心裡這麼想著,又艱難地扶著樓梯扶手往上爬。

噠、噠噠……

噠噠、噠噠、噠噠……

他沉重拖遝的腳步聲又響起來,在他腳步聲之後,又有一道規律的腳步聲隨之響起。

何莊生第一反應不是欣喜,而是背後發毛,他像某種感應到了危險的野獸,猛地停下腳步轉過身來,瞪著眼望著身後黑黢黢的樓道。

帶著濃重喘息的粗噶嗓音也響起來:“哪個在哪?彆跟老子裝神弄鬼!”

噠噠的腳步聲停了下來。

何莊生抓著扶手的手心已經滿是汗漬,他克服了恐懼低頭往下看,卻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站在那兒,正仰頭看著他。

小女孩紮著兩個羊角辮,頭上彆著粉紅的小夾子,臉蛋是圓圓的,眼睛又大又黑,臉頰上還有兩坨可愛的紅暈……更重要的是,何莊生認得她。

這分明是老六家的小孫女兒妞妞,老六家就住在六樓。

惶惶的心忽然踏實下來,何莊生往下退了兩個台階,朝著妞妞招手道:“妞妞,怎麼就你一個?你爺奶呢?”

妞妞外頭看了看他,咧嘴笑起來,圓圓的臉蛋從側麵看,卻是扁平的。她望著何莊生,嗓音脆生生的:“爺奶在家裡,我去買雪糕吃。”

何莊生果然笑起來,妞妞爺奶是不讓她經常吃雪糕的。他招了招手,道:“來,五爺送你上樓。”

妞妞依言小跑幾步,到了他身邊。

何莊生卻仿佛沒有看到小女孩扁平的身體,牽起她的手道:“走吧。”

妞妞歡快的應了一聲,扁扁的腦袋轉了轉,拿一張帶著紅暈的圓臉笑看他。

大約是有了活人作伴,雖然隻是個小孩兒,但也讓何莊生踏實許多,他牽著妞妞往上走,爬了幾個台階,就看到之前死活到不了的門牌號。

門牌號上寫著301,才到三樓。

隻要再爬一樓,就能到家了。

何莊生鬆了一口氣,牽著妞妞腿腳利索地往上爬。

妞妞亦步亦趨跟在他身邊,嘴裡哼著歡快歌謠:

“掃晴娘,掃晴娘,明天不下雨,給你銀鈴鐺。

掃晴娘,掃晴娘,明天不下雨。給你金鈴鐺。

掃晴娘,掃晴娘,明天若下雨,砍掉你的頭。”

小女孩的聲音空靈靈的,像初生的乳鶯,又脆又嫩,反反複複哼唱著幾句童謠。

但何莊生聽清歌詞後,雞皮疙瘩密密麻麻地從胳膊上爬到臉上,他有些嚴厲道:“你在哪學的這個?”

妞妞咧開嘴,眼珠子又黑又大,卻沒有一點光,顯得晦暗不明。

“我聽彆人唱的。”

“這歌不好,以後彆唱了。”

何莊生勉強克製住了戾氣,大力扯著她往上走。隻是走著走著,卻覺得牽著的小手變得輕飄飄起來,原本軟嫩嫩的手變得有些扁平,涼絲絲的……

何莊生感覺有道冰涼的視線盯著他。他卻不敢去探究手中詭異的觸感,甚至都不敢低頭,他看著掛著鏡子的熟悉防盜門,倉皇甩開妞妞的手,拿出鑰匙打開門衝了進去……

防盜門上倒掛著的掃晴娘被風帶的飄起來,它的嘴角忽然翹了翹,發出小女孩脆生生的聲音:“到家啦。”

***

薑婪和王青也一起留下來守夜。

樓層前就是停車位,倒也方便了他們監視。兩人和陳隊以及另一個隊員趙麗坐在一輛車裡,一邊注意著三棟的人流來往,一邊重新梳理案件。

前後兩個死者都死於斬首之刑,屍身又被倒掛在家門口。這樣殘忍一致的手法,地點又都在同一棟樓,很難不讓人聯想到報複殺人上去。

陳隊他們已經儘可能地列出了死者周圍的人際關係,發現這棟樓的住戶基本上都是親戚。

他們是十年前,也就是零九年因為村子拆遷,整體搬遷到這棟樓來的。住在這棟樓裡的,大部分都是村裡的何姓人。

死者何莊洋和何莊慶是堂兄弟,何莊洋是老二,何莊慶是老四。除了他們兩人,還有六個堂兄弟。

何老大幾年前得胃癌沒了,何老七前年出了車禍也一驚去世,八個堂兄弟裡死得最早的是何老八,他是在二十年前的那場洪災裡沒的。

還在世的隻有據說有瘋病的何老三和何老五、何老六。

“這幾個堂兄弟的關係不太好,或者說整個樓棟的鄰裡關係都比較一般,平時會有些雞毛蒜皮的矛盾,但也沒到結仇的程度。”陳隊道。

王青奇怪道:“都是一個村搬遷來的親戚,在陌生小區裡不報團,關係還很冷淡,是不是有些奇怪?”

江城這些年經濟飛速發展,周邊農村拆遷的不少,大多是在函陽和蔡陽這些比較偏的區裡,建了大片的還建房用以安置這些村民。一般這些村民從村裡整體搬遷到小區,關係反而會更抱團更緊密。因為小區裡不隻有搬遷的村民,還有不少租戶或者商住房的住戶。麵前外人時,他們總是出奇的齊心。

陳隊點頭道:“我們也覺得有些怪。但是走訪過住戶,卻什麼消息也打探不到。我們目前傾向於是報複性殺人,凶手肯定跟何姓人,或者說這八兄弟有些關聯。我已經叫人去調查他們搬遷來之前的事情了,看能不能找到線索。”

“如果真是報複性殺人,那還活著的何老三三兄弟,不是很可能有危險?”王青遲疑道。

“放心,已經派人盯著他們了。”

陳隊無奈道:“何老三有病,常年被關在家不出門。何老六的腿腳不便,多半時候也在家裡,隻有何老五今天要去和老二家幫忙操持喪事。為了不打草驚蛇,我派了兩個人暗中保護他。”

他們說話時,薑婪就在一邊翻看材料,上麵有何家兄弟詳細資料,他看著照片上的人,又看看醉醺醺進了四棟門的男人,有些不確定道:“剛才進去的是不是何老五?他叫何莊生吧?”

陳隊聞言去看,卻隻來得及看到個臃腫的背影。

他想到隊友正跟著何莊生,就覺得多半是薑婪看錯了。不過出於謹慎,他還是道:“我聯係他們問問。”

但電話撥過去,那邊卻沒有一點回應。

數次之後,陳隊神色一沉:“多半出事了,我們分頭去行動。王青你幫忙去叫張鵬他們去找人,我和趙麗上樓去找何莊生。”

說完打開車門飛快往四棟去。薑婪緊跟他們的腳步,一同上樓。

何莊生家就在四樓,三個年輕人爬樓梯快的很,轉瞬間就到了404門口,陳隊神色緊繃地敲響了防盜門,來開門的是個五十來歲的女人,隔著防盜門警惕地問:“你們是誰?找哪個?”

陳隊出示了自己的警察證,道:“何莊生在家嗎?我們有點事想問問他。”

誰知道那女人卻道:“沒回來,他在老二家操辦喪事,陪人喝酒,估計要到半夜才回來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