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進喜是個地道的陝北漢子,今年三十來歲,曾經在資本家開的機械廠裡乾過活,他人機靈,跟著外國來的專家學了些本事,算是為數不多懂技術的工人之一。
解放後,京市創辦機械廠,把他從陝北調了過來,廠裡工資福利好,他也沒啥大追求,就是喜歡吃口順心的,可惜食堂麵條總供應不足,去的晚了直接就沒了。
這天中午,剛下班李進喜就急衝衝端著飯盒跑去食堂。
“老李,跑這麼快乾啥,又去搶麵條啊。”幾個工友笑話他,天天跑食堂跟去見媳婦似的,比誰都勤快。
李進喜懶得搭理他們,這群南方娃懂什麼,一天不吃麵條乾活都沒力氣。
到了食堂,李進喜直奔麵條窗口,打眼一看,烏泱泱的都是人。
“得,今天又沒趕上。“看這架勢輪到他估計又是空盆,無奈隻好去打幾個二合麵饅頭就著細粉炒蘿卜湊合一頓。
慢悠悠走過去,旁邊有人打趣他:“呦,老李,今兒改性了,不吃麵條了?”
“不吃了。”李進喜有氣無力的擺擺手,格外想念家鄉的手工掛麵。
“明天跑快點,廠裡的大廚嬌氣的很,擀點麵條都嫌累,過段時間搬到宿舍樓住,把我媳婦接過來,天天給我擀麵條吃。”有同樣沒趕上的工友滿嘴抱怨。
李進喜這邊排著隊,時不時還往那邊瞅瞅,等了一會果然聽見幾聲驚呼。
“又沒了,我今兒特地趕早來的。”
“盆都空了,可不是沒了嘛。”
“散了散了,去彆的窗口打吧。”
後麵排隊的眾人伸著頭往窗口擠,果然瞧見兩個大空盆,紛紛失望不已,正要轉到其他窗口時,就見裡麵兩個大師傅抬著滿滿一盆麵條端上窗口。
“今天麵條管夠。”大師傅牛氣哄哄的宣布。
人群一下子湧了上來,爭先恐後往前擠,剛剛才說要散開的紛紛又跑了回來。
李進喜第一時間跑了過去,輪到他時大師傅拿筷子一撈,飯盒被裝的滿滿當當,炒好的鹵子往上一澆噴香四溢,那分量看的李進喜咧嘴直笑。
“要蒜汁嗎?”打飯的大師傅問,表情傲嬌的很,大有一言不合給你來上一勺的意思。
李進喜連忙點頭:“要的要的。”
就饞這一口。
今天的食堂一片唏哩呼嚕聲,實在是麵太好吃了,食堂大廚的手藝也好,鹵子做的地道。
蘇榆吃的是大廚下的第一碗,麵條的勁道肯定比不上手工的,但是勝在鹵子炒得好,量也足,吃的人幸福感滿滿。
廠委的張廠長今天去市裡開會,中午在外麵吃的,下午和幾個廠委的領導下車間巡查,發現今天工人的積極性很高,喊號子哼小曲的聲音比比皆是。
張廠長有些詫異,往常這個時候工人最容易犯困,今天這是咋了?跟吃了人參果似的。
“你還不知道吧,錢總工給食堂做了個軋麵條機,聽說出麵條又快又不費勁,食堂今天麵條管夠,咱的工人們哪天不是抱怨著沒麵條吃,今天可算是解了饞了。”另一位領導笑嗬嗬道。
他是京市本地的,中午也愛吃個炸醬麵啥的,今天食堂準備了三種澆頭,其中就有炸醬的,大師傅的手藝是真的好,很少能吃到這麼地道的炸醬麵。
錢總工帶著學生在實驗室一待就是一整天,連中午飯都是讓人打了送過來的,新出的試驗數據很寶貴,他們不舍得浪費一丁點時間。
好不容易實驗做完,錢總工讓學生們趕緊去吃飯,他則收拾收拾騎著自行車回了市裡。
正好趕上晚飯,韓尚先拿了飯盒就去食堂找蘇榆。
“那邊窗口有炸醬麵,快去打。”蘇榆正和高紅一起吃飯,旁邊還坐著高明和另外一位男同誌,他們在食堂遇上,剛好湊一桌。
韓尚掃過眾人,目光停留在她的手上。
“手怎麼了?”韓尚聲音有些沙啞。
“不小心劃了一下,”蘇榆看了眼已經結了血痂的傷口,不在意道:“沒事,不怎麼疼。”
韓尚嗯了聲沒說什麼,轉身去打飯。
高紅擠眉弄眼憋著笑,待他一走,便歪頭和蘇榆說:“你家老韓挺會關心人啊,我都沒發現你手上有傷口,他一過來就瞧見了。”
蘇榆嘴角勾了勾,心裡隱隱有些甜蜜。
“吃的差不多了,不打攪你們,我們先回去了。”眼看那邊韓尚已經打好飯準備過來,高紅一口把剩下的粥喝完,拉著高明兩人起身,朝蘇榆眨眨眼,三人轉身離開。
蘇榆不由失笑,朝他們揮手告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