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 袁錚請朋友周舒俊的私人醫院幫忙,派一輛醫院的專用車前往唐家,接上了唐爺爺一家人。
陳爺爺是坐袁錚的車抵達醫院。
高級VIP病房中, 周舒俊請來的兩位專家和醫院的醫生,多名專業醫生為唐爺爺進行係統診治。
唐爺爺這幾年病情複雜, 光病曆資料就有厚厚一遝。
唐女士考慮周全,將最近半年吃的藥物盒都一並帶來, 方便醫生分析病情。
在唐爺爺送進去診治的同時,唐女士一直在向陳爺爺和袁錚表示感謝, 三兩句話便淚水漣漣。
袁錚同這位女士不熟悉, 看陳爺爺一副不太方便透露太多信息的模樣,很自覺地走到一旁去處理自己的事情。
他隨意地坐在等候區的皮椅上,冷峻的氣質難得一見,難免引起零星路人的注意。
私人醫院的小護士們偷閒,聚在樓層的護士中心八卦。
“那個大帥哥是誰啊?哪個病人家屬?我怎麼沒見過?”
一個男護士低聲道:“謔, 低頭的時候側臉那鼻子線條, 要是長在我臉上, 我做夢都能笑醒。”
另一位護士道:“你還真醒醒吧。那是老天爺給的,彆想了。”
護士中心的負責人敲打他們:“彆八卦, 沒看到黃院長讓幾個老醫生都來?這是咱們最最最大的老板的朋友。”
有人問:“老板?不會是總部周老板吧?哇, 又是一青年才俊啊!”
負責人點點頭,拿著記事本揮一揮:“趕緊去忙,沒見你們乾活積極。”
護士們趕緊拿托盤、準備藥劑,做鳥獸四散。
經過袁錚時,還是忍不住偷偷觀察這位冷麵高個的大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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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錚用商務平板回複幾封重要郵件,又聯係過周舒俊。
十分鐘後,他擰了擰脖頸, 修長的手臂搭在另一側椅背上。
腦海中不自覺地出現小不點的模樣,剛才出門的時候還揪住他的手,揚起小腦袋,乖乖軟軟地對他說:“叔叔和爺爺要早點回家家的呢”
現在就這麼可愛,要是再往前幾年,剛出生的時候、牙牙學語蹣跚學步的時候,得多萌多讓人喜歡?
袁錚不敢想太多,這份念想中始終有他如影隨形的自責和遺憾。
此時,走廊儘頭傳來一陣腳步聲。
袁錚以為是路過的醫護人員,不以為意,慢悠悠地抬眸,卻見一道熟悉的人影踏步而來。
葉南舟今日穿的是極為寬鬆的小立領白襯衣,前擺隨意地塞在皮質的深藍腰帶中,圓弧後擺則落在外麵,腳步快時,襯衣後擺微微迎風揚起,整個人顯得年輕疏朗。
袁錚不自覺地站起來,不用想,必然是陳爺爺提前告訴他哥的。
陳爺爺見到葉南舟,怪不好意思的,低聲同袁錚解釋:“小袁,其實你哥跟老唐有點淵源,我想來想去,還是得請你哥來。”
袁錚了然,沉聲道:“我理解。陳叔,沒關係。”
陳爺爺鬆口氣。
葉南舟行至跟前,袁錚漆黑的眼眸將他的神情完完整整地印在腦海中,他努了努嘴:“在裡麵,醫生在檢查。”
“嗯。”葉南舟簡單地頷首,同唐女士也打了招呼,他們閒聊起來。
袁錚識趣地坐回椅子,神色狀若平靜,雙眸卻不著意地始終圍著他哥的側影。
葉南舟站著的時候,身姿挺拔,但又不是刻意的板正,而是自然而放鬆的,有一種渾然天成的優雅。
他說話間偶爾會抬手,有少許的動作,可不會過度誇張,始終保持在一個讓對話者感覺如沐春風的範疇內。
袁錚的舌尖從上顎狠狠地抵過,最後咬了咬牙關。
他必須要承認,他哥十年如一日地令他著迷。
葉南舟和唐女士聊完,驀地轉過身,便猛的撞進了袁錚的黑眸中。
仿佛一團墨,旋渦一般席卷了葉南舟。
葉南舟輕咳一聲,緩緩走上前。
袁錚看似隨意的坐姿,就在他哥走來的第一時間,後脊都僵了僵。
走到椅子邊,葉南舟習慣性拎了拎西裝褲的褲腿,坐下去,一邊解開卷起來的襯衣袖口,一邊低聲道:“唐老先生的事情,陳叔都跟我說了,是你找朋友從外地請了醫生。謝謝你。”
他說話時,認真地在卷袖子,似乎在尋找一個最舒適的狀態。
袁錚盯著他小臂內側冷白的皮膚,不自覺地咽了咽喉,一條長腿架在了另一條的上麵,上方的膝蓋正對著葉南舟的方向。
他突然間就有種難掩的衝動,眉峰微挑,本就低沉的聲音壓得更低:“哥,我想聽你說——‘阿錚,謝謝你’。”
這句話讓葉南舟陡然想起另一句——
“哥,叫我名字!快,我想聽你叫我阿錚!”
彼時總伴隨著霸道熾熱的步步緊逼與百轉千回的呢喃繾綣……
不合時宜的回憶讓葉南舟皺了皺眉,他幾不可見地往另一側挪了挪,卷袖子的動作都變得更迅速,末了輕咳一聲,側眼冷冷掃身旁的男人一眼。
袁錚瞬間就懂了那意思——收斂點。
可是葉南舟的眼尾生得太妙,微勾上挑,橫眉冷對的時候都有難以描摹的美感。
又或許隻是袁錚心懷不軌,因而從這一眼聯想到葉南舟的無數情動時刻。
“小葉啊!”陳爺爺打斷了兩個人之間浮動的曖昧。
袁錚的長腿放下,變回原來的姿態,拿起另一側的平板電腦開始檢閱工作郵箱,回複高管的信息。
葉南舟則對陳爺爺道:“陳叔,彆著急,醫生多的話,應該需要一些時間。”
剛說完,一個護士拉開門請病人家屬進去,需要詢問一些病人的日常相關事宜。
唐女士便進去了。
門外隻剩下三人,陳爺爺覷了眼袁錚,讓葉南舟借一步說話。
兩人站在另一邊,陳爺爺才問:“小葉,我都忘了問你,老唐的存折你是已經給律師了?”
葉南舟點頭:“嗯,律師那邊在走流程了。當時那家醫院的關鍵人物也都找到幾個,已經都接觸過,目前來說證據是比較充足的。”
他昨天還特意跟秦以柔通過一次電話,確保進展順利。
陳爺爺也不清楚這種事情到底怎麼“走流程”,就問:“那你家裡人知道你要……要告他啊?”
他問完才又注意了下袁錚,好在離得有些距離,應該聽不見。
葉南舟單手插進西裝褲的口袋中,像是從未如此堅定:“陳叔,且不說他欺騙我,孩子死了。殘忍的是,他讓一個沒有生存能力的孩子在外麵飄了四年多。我不敢想象,如果小藕沒有遇到你和阿姨,他能不能活過半歲一歲。”
陳爺爺頓時無言。
事實如此,再多的話都無法解釋葉建平過於冷血冷情的行為。
陳爺爺問:“那你有沒有去問過他,他到底怎麼想的?”
“不重要了。”葉南舟苦笑,“我絲毫不關心他為什麼這麼做,我隻知道他應該對他的所作所為承擔起後果。”
陳爺爺“哎”的一聲,撓了把頭發。
清官難斷家務事,他一個外人自然不好說什麼。“小袁呢?他和他媽媽知道嗎?”
葉南舟想,袁錚既然能回國,必然是通過一些人查過他,但查到哪個階段程度未可知。
他道:“等過幾天起訴,他們應該都會知道的。我暫時沒和他聊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