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南舟表情寥寥, 像是對袁錚發燒也無動於衷，隻是壓低聲音道：“彆亂動，我去找退燒藥。”
袁錚見他沒有多關心自己一句, 甚至沒有伸手試下他額頭的溫度，而他走路聲音也很輕, 想來都隻是擔心吵醒小藕而已。
他溫熱的臉頰在枕麵上蹭了下，心裡卻想：他哥以前對他也是照顧得細致入微, 是他自己永遠不知滿足。
廚房。
陳奶奶一聽袁錚發燒，停下手頭的事情：“嚴重嗎？不嚴重要麼先彆吃藥？我找找退熱貼貼上看看, 先給多喝點水吧。這……昨晚都沒吃飯, 肚子裡一粒米都沒有，估計也都餓壞了。”
她話語間滿是心疼。
葉南舟從剛才醒，到穿著拖鞋走進廚房找陳奶奶，一路都感覺渾渾噩噩的，晨風一吹人才清醒, 似乎某個瞬間, 他幾乎以為回到幾年前。
以前袁錚生病, 也會拉著他哼哼，左一句“哥我頭疼”, 右一句“哥你不在我沒法睡覺”, 跟孩子似的。
葉南舟拿著陳奶奶給的退熱貼，端著溫水回房間。
小藕已經醒了，穿著小背心小短褲，光腳站在地毯上，費勁巴拉地仰頭跟上鋪的袁錚說話。
“叔叔你不要難受，爸爸一會兒就來了。”
袁錚有氣無力地說：“叔叔不難受，小藕乖, 躺著再睡會兒吧。”
小藕在底下蹦蹦，有些擔心：“叔叔，小藕幫你催爸爸。”
一轉身，小藕就見爸爸進來，他光腳撲棱過去：“爸爸！爸爸！”
“叔叔沒事，就是感冒。”葉南舟把退燒貼給小藕拿著，他慢慢爬上去。
袁錚扶著欄杆坐起來，頭暈腦脹地看了眼葉南舟，剛開口，語調是難得的馴良：“哥……”
葉南舟又是一陣恍惚，昨天見他還覺得陌生，今天染了病氣，整個人蔫蔫耷耷，竟有如此熟悉。
可到底是二十五歲了，不像是十九歲那會兒那麼銳意風發，年少青春，臉都有棱有角地透著淩厲的勁道。
葉南舟收回視線，把水杯推過去，麵無表情
：“喝水。”
袁錚接過，咕噥咕噥全喝光了，規規矩矩地把杯子給他：“謝謝哥。”
他現在從身體到心靈都很脆弱，生怕自己一個不小心惹他哥不痛快，他哥能把他打包打包丟出去。
地毯上的小藕努力地舉高退燒貼，讓爸爸給叔叔貼上。
是小朋友的卡通退燒貼，圖案花哨，尺寸也小，貼在成年人的額頭上，怪可笑的。
小藕看到都想笑，但是好像叔叔在生病，嘲笑他不太好，努力地抿緊小嘴巴。
葉南舟走下來，抱起小藕，對袁錚漠然道：“休息會兒就回去吧，這兒不方便，也沒人照顧你。”
袁錚不予爭辯，倒回去，有氣無力地輕道：“再讓我躺會兒吧哥。”
他算是明白了，年輕不是資本，同樣會因為倒時差而英年早逝。
他側著頭，遙遙地看一眼他哥遠離的小藕，勉強地露出一個微笑。
小藕敏銳地捕捉到爸爸的情緒——
爸爸怎麼好像不是很喜歡叔叔？
是因為昨天晚上，叔叔偷偷拿了他們的枕頭嗎？！
小眉頭皺了皺，小藕沒有給袁錚回應，轉過頭緊緊地抱住爸爸的脖子，在爸爸臉上貼貼。
被忽略的袁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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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南舟得去上班，尤其是早上有工作，不去不行。
但是留袁錚在孤兒院，他不放心。
他總有一種，袁錚分分鐘要拐小藕離開的錯覺。
儘管從昨天到今天，袁錚並沒有表現出這種態度。
陳奶奶可能是孤兒院裡最關心袁錚的人，吃早飯的時候問：“是不是給袁先生送點東西過去填填肚子？”
葉南舟給小藕拿一個小包子，簡單道：“阿姨，叫他小袁吧。”
陳奶奶笑了：“也行。那小葉你放心去上班，小袁我照看著好了。就是不是要跟他那個助理說一聲？”
葉南舟道：“我跟他助理聯係吧。讓他儘快把人接回去。”
陳奶奶倒不是要趕人走，趕緊道：“其實多住幾天也沒事的，看樣子你們兄
弟倆也已經很久沒見了。要不然，小葉這樣吧，你這幾天回家去住，招待下小袁？”
葉南舟清楚陳奶奶是為了他考慮，自然不會反感，隻道：“不用，等他好了他應該還有彆的事情，不會在這裡久留的。”
葉南舟上班前，還叮囑小藕。“寶貝，要是叔叔跟你說了什麼，等爸爸回來跟爸爸說，好嗎？”
小藕抱住爸爸貼貼，不知道爸爸具體指什麼：“爸爸，叔叔會說什麼呀？”
說搶枕頭的事情嗎？
葉南舟也不清楚，他就是心裡浮浮沉沉，不能完全放心。
恨不得把小藕帶去單位算了。
可是單位人多嘴雜，又不方便。
葉南舟兩相權衡，最終在上班前走向臥室，準備和袁錚“聊聊”。
他剛走近臥室門的時候，聽見裡麵有打電話的聲音，但推門的瞬間，床上原本坐著的人躺下去，連被子都拉到頭頂。
葉南舟竟無言以對。
他一步步走到床邊，一抬手臂搭在梯子扶手上：“人沒事就回去吧，這兒不是你來的地方。”
被子裡的年輕男人沒動靜。
葉南舟低眸，望著下鋪床上疊好的被子枕頭以及可愛的小海豚，聲音壓低了：“你彆誤會，小藕不是你的孩子。”
上鋪的被子立刻被掀開，袁錚咳嗽兩聲，一隻手拉住欄杆坐起來，低頭看著葉南舟，想反駁又不想把局麵弄僵，隻能心不甘情不願地說：“我知道，我是他叔叔，不是他爸。”
說這話的時候，袁錚心裡都在滴血，一口氣憋在心口，氣都不太順。
但現在他哥這樣，他哥說什麼就是什麼，他不該有任何的意見。
可袁錚接話接得這麼順，反而讓葉南舟的眼皮子猛跳。
葉南舟的話鋒更冷：“你知道就好，保持好距離和分寸。”
袁錚繼續咳嗽，試圖用咳嗽緩解被心臟被狠狠揪住的酸疼：“嗯，你放心，我不會在小藕麵前多說什麼的。”
葉南舟放心才有鬼。
但是上班時間到了，再不走就得遲到。
正好陳奶
奶端著早餐敲門，葉南舟便對袁錚低聲道：“下來吧，還讓老人家伺候你？”
袁錚乖乖下床，出奇的聽話，反而讓葉南舟的眼皮子一直狂跳不止。
幾年不見，葉南舟真吃不準袁錚的想法。
這麼一想，倒是從前簡單，缺心眼一樣的單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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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酷暑，天氣炎熱。
孤兒院的大家夥都在活動室歇涼，玩耍閒聊。
也不知道是哪個孩子先說到抓娃娃機的事情，大家就七嘴八舌地說起娃娃機。
陳景旭還驚奇地說起同學趣事兒：“有一次我們班的宣傳委員，他在抓娃娃機店裡，抓了七八個呢，很厲害。”
小藕還沒有玩過抓娃娃，好奇地詢問細節，要怎麼玩，遊戲規則是怎麼樣的，以及會有什麼獎勵等等。
得知是抓到玩偶就歸自己後，小藕熱切地舉起小手：“小藕也想玩，小藕也想玩。”
袁錚在走廊跟助理許峰打完電話，走進來便聽到這話，揚聲問道：“我帶你們去玩抓娃娃怎麼樣？”
他早上的低燒已經退去，沒有引發其他問題，現在人也沒事了。
“啊？”大家齊齊轉身看他，“現在去抓娃娃？”
每張單純的麵孔都透著不可思議與期待。
袁錚昨天來的時候，穿的是襯衣西褲，儼然的職業精英範兒；今天則換上再常見不過的寬鬆t恤和休閒運動長褲，看上去像是年輕了好幾歲。
對孩子們而言，袁叔叔這樣穿，更像是哥哥了，顯得比昨天容易親近一些。
小藕懵懂地再問了一遍：“叔叔，是我們大家一起去嗎？小藕可以去嗎？”
袁錚走上前，半蹲在小小的小藕麵前：“對啊，我讓人開車過來，我們一起去。去不去玩抓娃娃小藕？”
他剛才跟陳奶奶簡單聊過，得知小藕是“七星子”，也就是七月就出生的早產兒，先天不足身子弱，看上去就跟三歲多的孩子一般大小。
袁錚怎麼看小藕怎麼心疼，如果他當初能陪在他哥身邊，不管怎麼樣，至少
可以護著他和孩子，不至於會變成今天這樣。
袁錚真想把自己擁有的、最好的一切都給他哥和小藕，就怕他哥和小藕什麼都不要。
小藕當然很想去玩，可是……
可是叔叔昨天搶了他和爸爸的大枕頭，害得爸爸不高興了，他糾結得對對小手指，嘟起小嘴不言不語。
其他小朋友也不知是真的假的，連忙跟袁叔叔確認起來。
陳奶奶剛巧走進來，袁錚便問：“陳阿姨，我帶小朋友們出去玩抓娃娃行嗎？就去附近商場，不會走遠。我讓助理開兩輛車來，再帶幾個保鏢護著，儘量保證大家的安全。”
他聽葉南舟稱呼陳奶奶為“阿姨”，便跟著這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