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星闌早就不忍心看下去了,見到此情此景,便又想起小竹子。
明覺可是小竹子喜歡的人,是用她的生命才換回來的。
卻在人間遭受此等苦痛。小竹子若是泉下有知,不知該如何難過。
倘若雪神知曉,他寧願散儘神格也要護住的少年,如今成了這副模樣,恐怕暴怒之下,能誅儘整間破廟的難民。
可阮星闌卻什麼都沒法為明覺做,甚至連抱一抱他,出聲安撫幾句都做不到。
隻能眼睜睜的看著。
火神旁觀片刻,半分出手的意思都沒有。從始至終都神情冷峻。
直到聽左右的難民道:“這小子雖傻了,但生得細皮嫩肉的,也不知道是誰家跑出來的傻兒子,不如殺了他,吃了他的肉!”
“好!我的妻兒三天沒東西吃了,再這樣下去,我們全部都得餓死!隻當吃的是野貓野狗,怕個龜|孫!”
鳳凰聽罷,似回憶起幼年險些被人吃掉的經曆,勃然大怒道:“可恨!這些人與惡鬼邪神有何區彆!好好的人不當,偏要當茹毛飲血的畜牲!”
林知意歎氣:“餓到了極致,求生的本能驅使著他們如此。不吃就得死,他們想活下去,又有什麼錯。”
阮星闌無言以對。沒有餓到過極致,也沒有經曆過這些。遂不敢說自己比這些難民如何如何正人君子,如何如何善良寬厚。
隻是忍不住望向火神。
眼中難掩期盼。
盼望著火神能做點什麼。
直到那些難民七手八腳地過來撕扯明覺的衣服,升了堆火,舉起手裡的斧頭,火神才出手,將明覺帶離破廟後,便欲取回雪神遺失在他身上的神血。
明覺捧著斷手,整個人看起來瘋瘋癲癲的,一直低聲喃喃自語。
火神沒空聽他多言,滿心都是雪神在上界受苦受難。曲指一探他的眉心,正要將神血強行抽離體內。哪知明覺忽然臉色一白,扭過身子乾嘔起來。
登時那叫一個撕心裂肺。
阮星闌神色複雜道:“不會是有了吧?這……害喜了?”
結果真是一語成讖,明覺的確有了,而且還是雪神的。
雪神留在明覺體內的神血,與孕靈丹相融,便懷上胎兒。
火神先是震驚,而後是難以置信,怒火騰騰湧了上來,恨不得當即誅殺明覺。可最終還是停了下來。
他愛他,他卻愛著他,愛屋及烏,他也愛著他未出世的孩子。
但即便如此,不可讓上界知曉雪神是與一人族少年誕下孩子。最起碼,不能是一位身中巫月蠱的少年。
火神百般思量,知曉此事定瞞不住上界,遂欲偷梁換柱,將此胎換到女子身上。
遂尋回小竹子的屍首,將之冰封於玄棺中。至於明覺,則囚|禁起來。
明覺懷的是神胎,普通人十月懷胎才能產下孩子,他卻比尋常人更加困難。
傳消息回上界時,便聲稱雪神與一人族少女孕有一子,可惜少女已死,胎兒卻因是神胎遂得以存活。
神血須得嬰兒出生時,才可取回。上界信以為真,便準火神留在料理此事。
阮星闌估摸著,火神愛屋及烏,取回神血是假,恐怕不忍傷害雪神的孩子。遂才如此這般拖延時間。
等孩子一降生,體內便有半數神血,亦是神族之人,火神若解了人間瘟疫,有功在身,屆時替雪神求情,功過相抵,孩子可活。
如此一來,與神明私通的罪責便落到了死去的公主殿下身上,也就是小竹子。
那麼明覺誕下孩子之後,也可活。
阮星闌又道:“如此,不僅保住了孩子,還不會與同門師弟兵戎相見,這位仁兄嘴硬心軟,恐怕愛屋及烏到了骨子裡了。所以即便再憤恨交加,仍舊冒著天下之大不韙,保住了雪神的心上人,與未出世的孩子。”
誠如他所言,火神得知明覺腹中懷有雪神的孩子以後,對其態度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彎,雖仍舊不甚待見,但對之可謂照顧有加。
留在人間一麵照顧明覺,一麵代替雪神處理人間的屍首,燒光腐爛的屍體,防止瘟疫繼續蔓延。
可他這等做法,很快就遭到了難民們的聲討,他們沒了食物,求神無用,便將望月城內外的所有神觀砸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