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送上來的甜湯,孟彰滿足地將湯勺放下。
小心收拾案桌的婢仆看見,麵上不見,眼底卻多雀躍。
孟彰掀開眼簾,心下很有些奇異,便叫住了將要退下的婢仆,詢問緣故。
那婢仆小心瞥著孟彰神色,不見怒意,到底是放心了些。
“仆等都是郎主為了照看小郎君特意招來的,若仆等不能叫小郎君滿意,豈不是仆等無能,平白辜負了郎主對小郎君的心意?”
孟彰點了點頭,也是恍然,“原是如此。”
“你是從族中出來的?”孟彰問道。
那婢仆躬身應,“是。”
孟彰心下一動,又問道,“如今族裡其他郎君如何安置?”
那婢仆甚至沒有遲疑,便即回答道,“族中諸位小郎君都跟隨著各府郎主生活,待小郎君通過族中考核後,方才會分家立府。”
孟彰沉默一瞬。
該說不意外麼?年少夭折的小郎君,不論是因著什麼緣故夭亡的,必有一場相對常人來說比較特殊的際遇。這樣的際遇本就會影響一個人的心性,何況這些小郎君夭亡時候年歲不大,其中影響更是難以預料。
倘若不加約束教導,便自隨便將人放出去,怕就會害己害人。
“族裡如今還有多少小郎君?”
孟彰這話問得不甚清楚,但那婢仆卻聽明白了。
她垂首應道,“算上小郎君,尚有四位小郎君未曾分家立府。”
四位......
不多,但也不少了。
孟彰斟酌片刻,微微點頭,卻將這個問題放下,隻問這婢仆道,“你的名姓是?”
那婢仆心中一喜,大禮與孟彰一拜,“仆名青蘿。”
孟彰再點頭,卻是擺擺手,吩咐的道,“下去吧,沒旁的事,彆來打擾我。”
青蘿再一禮,悄然退走。
孟彰又坐了一陣,到底是被撐得不甚舒服,索性便站起身來,在這屋裡一圈一圈地溜達消食。
屋舍裡各處立有書架,書架上更依門彆類放上了許多書典。孟彰這一日,也隻是匆匆將這些書典翻過一遍而已,還不能完全研讀分明。
可饒是如此,也已經足夠他簡單了解這方陰世天地了。
誠如他先前所知,這方陰世天地裡,各家各派有轉生秘法,能讓人破開陰世陽世之間的隔閡,重又在陽世轉生。
但那都是秘法,為各家各派所珍藏,不入常人耳目。
尋常陰靈,隻會在陰壽終了後消散天地。
這方世界裡,或許有城隍等陰神,但卻不存在輪回。
不論是道家的五道輪回,還是佛家的六道輪回,這方世界統都沒有。
城隍這等陰世鬼神,與其說是他曾經認知中的地府輪回一部分,倒不如說是陰世皇朝的官吏。
而陰世皇朝,也是陽世皇朝的映照。
就似如今陰世皇朝皇座上的那位,就是陽世大晉皇朝的高祖皇帝。
陰世裡更多的情況,孟彰如今還沒有詳細了解,但也能猜到其中的洶湧。
陰世本就是陽世的映照,陰世裡的陰靈,不論根基如何,俱都是陽世裡的亡人。
說得更直白一點,便是陽世裡的敗者。
陽世裡的恩怨,在他們失去性命落入陰世以後,並不是真就完全了結,絕大部分延續了下來,甚至是越發的激烈凶暴。
何況,沒有了肉身這樣的廬舍養護,陰靈的魂靈直接暴露在陰世天地中,受陰世天地種種因素影響,陰靈本身的情緒也更容易出現波動。
也所以,相比起陽世來,陰世就凶險太多,那弱肉強食的法則也更不遮掩。
孟彰停在一排書架前,嘴角扯開,慢慢露出一個苦笑。
他其實沒有選擇。
尤其是,作為穿越者的他,還沒有可以支撐他野望的金手指。
雖然已經做出了決定,但孟彰還是直到將這屋裡的書典都仔細翻完了,方才在一日晨早詢問前來為他布膳的青蘿。
“稍後請棕管家來一趟。”
青蘿聞言,低低應了一聲,“是,仆知曉了。”
棕管家來得很快,還沒等孟彰放下碗筷,他就已經在偏廳等著了。
“棕管家已經來了?”
終於放下碗筷的孟彰聽見這個消息,並不如何驚訝,隻讓人去請棕管家過來。
棕管家一到孟彰近前,便來跟孟彰見禮。
孟彰抬手請起,當即便問道,“棕管家,高祖今日可有閒暇?”
棕管家露出一個笑容,應聲道,“郎主今日正有空閒,小郎君要見郎主?”
孟彰點頭。
棕管家直接就道,“郎主曾經吩咐過,小郎君若是要見郎主,隻管去正院便可,不必太過拘謹。小郎君若是方便,不若便隨仆去往正院?”
孟彰麵上帶出一點歡喜,直接站起身來,“那我們現在就過去。”
棕管家麵上笑意更深,“小郎君請隨仆來。”
孟彰果真在正院裡看見了孟梧。
見得孟彰過來,孟梧略一點頭示意,便又低頭仔細去研究麵前的棋局。
棕管家不敢在旁邊逗留,無聲與孟梧、孟彰一禮,便自退去,將這一片空間留給了兩個郎君。
孟彰在孟梧對麵坐下,也低頭去看桌上的棋盤。
他沒有正經學過棋,不知曉那黑白交錯的棋子相互之間藏了什麼樣的機鋒,便隻安靜地坐著,隨意去數那棋盤上的子目。
也不知孟梧是不是琢磨明白了什麼,總之孟彰還沒將那子目點個明白,孟梧便已經舍了那棋局,抬眼來看孟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