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魚魚群已經從夢境中醒來了,如今正懶懶倦倦地甩著尾巴撥水。
不是它們衝不出孟彰圈劃出來的那一片水域,是它們自個兒放棄了。
見得孟彰踩著水麵來到近前,銀魚們眼中多了一點光彩,尾巴一甩就往孟彰的方向衝了過來。
孟彰抬手,原本圈劃定這一方水域的無形禁製直接崩散。
銀魚魚群們又更歡快了幾分。
“抱歉。”孟彰在白蓮蓮台上坐了,低頭對遊到近前來的銀魚魚群道歉,“我不是故意要將你們困在那裡的,隻是權宜。”
銀魚魚群全不在意,尤其是為首的那尾銀魚,更是歡快而靈動地繞著孟彰不斷地遊走。
孟彰周身的氣機都更輕鬆活潑了些。
“多謝。”他道,也伸出手去撥弄翻滾的湖水,“你們也夢見了那位尊神的過往,可有什麼收獲?”
為首的那尾銀魚眸光動了動,似是在沉吟。
在為首的那尾銀魚之後,其他的銀魚也都各有反應。
孟彰原本隻是隨口一問的,並不真的以為這些銀魚隻在短短一場夢境中就得了什麼造化。可他看見這些銀魚們的表現,也是驚奇地頓了一頓。
不會,真的得了什麼造化吧?
為首的那尾銀魚似是終於想到了。
它看了孟彰一眼,隱約有些叫孟彰細看的意味。隨後,它尾巴用力,直接拍打湖水。
一眾銀魚也都同時發力,用尾巴重重拍打湖水。
一縷縷水脈靈氣從湖底水脈抽出,顯化水龍之形遊走湖中,時作騰飛之狀,時作長吟之勢。
翻滾遊走之間,水脈動蕩,裂擊虛空。
孟彰看得連連頜首。
攻擊隻是尋常,孟彰看重的,是這些銀魚魚群牽引水脈、運轉水脈靈氣的神意與自然。
比起今日之前的它們,這些銀魚更貼近也更親近水脈了。
雖然說不上與道並在,但也能讚一聲與道親和了。
畢竟承接了銀龍那尊水神的遺留不是?
銀魚們引領著水脈靈氣一番折騰,又各自湊到孟彰近前來,用著那一雙雙黑溜晶亮的眼睛看著孟彰。
孟彰與它們對視得一眼,心裡也就明白了。
他再次笑開,笑意比起上一次更為明顯。
“很厲害。”他讚道。
銀魚魚群們頓時又更歡騰了些,水氣攪動之時,浪花一層層地高疊翻湧。
明明是湖,被這些銀魚魚群一番折騰,竟有了些汪洋的模樣。
孟彰失笑,卻不阻攔,隻看著這些銀魚魚群折騰。
這會兒畢竟是白日,不是銀魚魚群們活躍的時候。尤其早先時候的那一場夢境,也很耗費精神,銀魚們隻是折騰一陣,便又倦怠下來了。
孟彰的手再次在湖水裡撥了撥。
“行了,你們回去吧,莫要在湖麵上了。”
銀魚魚群聽得孟彰的話,先是一番躁動,但旋即它們便又安定下來,隻凝望著孟彰,較之往日靈動的目光中隱隱帶出一些詢問。
孟彰心中熨帖。但在同時,他也覺出了幾分微妙。
他竟然淪落到讓這些銀魚們擔心他了?
“不必擔心我,”微妙歸微妙,但孟彰仍舊很鄭重,“我無事。”
銀魚魚群細看了孟彰一陣。
孟彰將手從湖水裡收了回來。
“回去吧。”孟彰又道。
為首的那尾銀魚輕輕拍了一下湖水,其他銀魚便也都收斂了目光。
最後看得孟彰一眼,為首的那尾銀魚打水一個旋身,領著銀魚魚群快速落入湖水深處消失不見。
直到這些銀魚魚群歸去,孟彰麵上的笑才漸漸收起。
他抬頭看了看頂上的陰日,將黑傘從隨身小陰域拿了出來,打開支撐在白蓮蓮台上方。
黑傘為孟彰遮去了陰日的日光。
為數不多的燥熱被擋去後,留給孟彰的,自然就全都是陰涼了。
這樣的陰涼若出現在生人身邊,隻怕人都能被凍僵,但孟彰作為陰靈,卻正正合適。
他愜意地眯了眯眼睛,享受此刻的舒適。
沒有銀魚的折騰,那些高疊起的水浪一片片向著四下卸力,一層更比一層平緩,直到最後,整個水湖都平靜了下來。
孟彰不知什麼時候也已經再次睜開眼睛,凝望著這一片平靜下來的湖,隻覺得自己的心神也一同平複了。
默然半餉,孟彰閉上了眼瞼。
他的心念齊齊沉寂,隻守定一念遍察周身魂體。
天地氣、水氣、木氣......
諸氣彙聚,又被孟彰吞食煉化,變成孟彰的精氣,在孟彰魂體中流淌。
漸漸地,有夢道法域展開,將這一方修行陰域占去大半。
是的,孟彰又開始修行了。
想得再多,走出去也要一步步地來。
與其繼續思量,不如修行。
反正,就像鬱壘、神荼兩位門神所說的那樣“天地有道,陰司有律,一切因果恩怨,總該昭彰”。
反正,陰神正位是陰世天地中的大勢。
反正,他也更願意看見這天地能有“善惡有報,恩怨有還”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