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則鎖鏈激蕩的聲音每響過一聲,這座酆都宅邸的端正、威嚴、肅穆就重一分。
不知什麼時候,孟彰已經無暇顧忌前方引路的謝必安、範無咎兩位酆都無常,也同樣忘卻了神色越發凝重、腳步越漸沉重的孟廟三人,他神色平緩,目光中焦點渙散,周身更有無形的律動浮現,隱隱在勾連呼應著什麼。
謝必安、範無咎兩位酆都無常默契地放慢了腳步。
但是走得再慢,隻要一直在往前走,就總能到達目的地。
謝必安、範無咎這一行人終於走入了一處偏廳之中。
偏廳裡,已經有兩位陰神在上首閒坐等待。
見得謝必安、範無咎領著孟彰四人從外間進來,兩位陰神便都停住話頭,張目看來。
謝必安、範無咎無聲行禮。
那兩位陰神也都無聲還了一禮。
“孟彰小郎君被如今酆都顯化的道則法理所感,正在勾連酆都......”謝必安傳音道,“勞煩兩位門神幫忙照看一二,莫要讓人輕易打擾了小郎君去。”
“我們兄弟知道。你們放心就是。”鬱壘正色傳音道。
謝必安和範無咎端正拱手,也不多說什麼,悄然退了出去。
鬱壘、神荼這兩位桃都山上的鎮守門神才是陰世天地諸多陰神中最早接觸孟彰小郎君的人,謝必安和範無咎又如何會不放心?
若不是有這樣的前情及淵源在,謝必安和範無咎也不會將這個狀態中的孟彰小郎君送到此處來不是?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不知道其中的內情,見謝必安、範無咎退去,隻將他們這一行人跟兩位陰神放在這裡時候,整顆心都提起來了。
他們不敢貿然直視鬱壘、神荼兩位陰神,便小心地注意著鬱壘、神荼兩位陰神周遭的變化,時刻準備著將孟彰與這兩位陌生的陰神隔離開來。
神荼、鬱壘兩位門神也不點破,一麵觀察著孟彰的狀態,一麵卻也留意著孟廟、羅先生和甄先生這三人的動靜。
“這三個,不愧是能夠讓阿彰帶著來這酆都的,旁的不說,隻這一份忠心就很是難得。”鬱壘對神荼道。
神荼頜首,但卻道:“他們都是安陽孟氏家族的人。”
鬱壘默然一瞬。
“阿彰他現如今也還是安陽孟氏家族的人。”
神荼一時沒能反駁。
鬱壘便又道:“放心吧,隻要阿彰能夠把握住其中的分寸,他們這些人就始終不能帶歪了阿彰去。”
“你得相信阿彰才是。”
聽得鬱壘的話,神荼長歎一聲,這才開口道:“我自然是相信阿彰的。隻是......”
“隻是?”鬱壘問。
“隻是,怕隻怕阿彰他們會遇上需要用儘手段才能存活下來的狀況。”神荼道。
鬱壘也沒有話說了。
在某些時候,生存其實是某些人拚儘了全力才能做到的事情。
個人尚且如此的艱難,何況一個家族?
不論是在哪一個世道裡,每一個家族的成長與壯大,汲取的大多都是血淚......
鬱壘的目光不知什麼時候又落到了孟彰的身上。
“我等且隻看著便是,待日後,阿彰自會有所決斷。”
神荼也是頜首:“也隻能這樣了。”
神荼偏了頭去,對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三人道:“且放輕鬆些,在酆都這裡,不會有人能夠傷害得了阿彰的。”
阿彰......
聽得上首的這位陰神對孟彰的稱呼,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三人先是心神一木,然後才緩和下來。
孟廟幾乎是下意識地看向了羅甄兩位先生。
羅先生、甄先生同時對孟廟點了點頭。
孟廟極力放鬆麵上表情,露出一個笑影來。
“多謝兩位尊神告知。”
鬱壘、神荼兩位門神隨意頜首,又自彆開目光去。
孟廟、羅先生、甄先生不敢作聲攪擾,便隻在椅子上坐著。
坐了一陣子工夫,孟廟忽然聽到了一陣嘩啦啦的鎖鏈抖動的聲音。
他皺了皺眉,當先看向孟彰。
可莫要讓這不知從哪裡傳來的動靜打擾到孟彰才是......
類似這般的想法,到孟廟看見孟彰時候,便雪融一樣儘數消失不見。
......這鎖鏈的聲音,竟然是從孟彰那邊廂傳來的?
孟廟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看向羅先生、甄先生。
羅甄兩位先生此時也是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雖然他們知道孟彰的天資遠勝尋常陰靈,直追甚至能比肩諸多陰神,但這個表現,是不是太過誇張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