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第 217 章(1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13502 字 4個月前

“給予他們力量, 讓他們自己去做選擇……”

謝禮對孟彰算是了解,這會兒再聽一遍孟彰的主張,除了再一次感覺震撼以外, 便是那油然而生的驕傲。

這樣的小郎君, 可是他的知交好友!

但女郎不同。

儘管她在今日以前也從各處了解過這位孟彰小郎君, 但她還是沒有想到,這位年歲不大的小郎君,其實抱持著如此一種……

一種異想天開到狂妄天真的念想。

“如果天下黎庶都破開了那迷蒙, 能夠憑借己身的智慧掌控力量、提升力量, 那你要怎麼去掌控他們?你就不怕他們……”擁有了智慧、學識和力量之後,會肆無忌憚地將他們所見所知的種種財富珍寶全都收攏在自己倉庫裡?

女郎的話還沒有說完, 就看到了對麵那小郎君麵前眼底清晰到不容錯辨出的困惑。

她一時停住了話頭,然後她就聽到了孟彰的反問。

“我為什麼要去掌控他們呢?我為什麼要去擔心那些呢?”

“呃……”女郎也是一陣無言,隻能皺眉看著那小郎君。

孟彰看看女郎, 又看看謝遠, 沉眉細想片刻, 最後又回轉目光來看著女郎。

“如果你是擔心那些受我等相助開蒙、進學、修行的人會變成那得誌猖狂的惡獸, 那大可不必。”孟彰很是平靜。

迎著女郎和謝遠的目光, 他道:“我們又不是隻教學識、知識不教做人, 在教導授學的時候,我們多看顧著些,再如何也不會讓人輕易就長歪了不是?”

孟彰上一世所生存的那個國家裡, 也是一代代堅持普及教育,結果如何?不也安安穩穩的?

可見真正禍亂天下社稷的, 必不是那普及開去的知識,而是失去了韁繩約束的人性。

“你倒是坦然……”定定望著孟彰許久,從未見孟彰目光有過絲毫遊移的女郎意義不明地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孟彰搖搖頭:“事情原就是這樣的簡單, 又哪裡需要去懷疑。”

頓了一頓,孟彰又道:“畢竟,我們誰都沒想要將這個天下拿捏在手裡,不是嗎?”

女郎默然許久,歎了口氣,隨後卻是笑了起來,她道:“那倒是。這天下江山雖秀麗,卻也太過龐大了,打理起來太過勞累,輕易疏忽不得……”

“這樣一個大擔子,誰家想挑起來儘管爭去,我卻是沒那個好性的。”

女郎的話鋒一轉,倒是問起孟彰來了。

“小郎君也沒有這樣的偉望麼?”

孟彰搖搖頭,說道:“沒有。”

女郎笑著看他,孟彰就道:“我生前就已經被困在床榻、內室那麼多年了,不想再被困在一處帝宮中。”

他想起了什麼,原本平淡到理所當然的話語中就多出了一點莫名的意味。

“這天下如此之大,我想去看看。”

待他將話說完,目光下意識看過去的時候,看見的是女郎和謝遠有些莫名又有些了然的表情。

唯獨沒有那心領神會的默契。

孟彰目光停了停,隨後就恢複了過來。

“……屆時成行,阿彰,你且記得帶上我,我也正好去能親眼去見見這世界,精進我的琴藝。”謝遠道。

孟彰對謝遠頜首點頭,笑應道:“好。”

女郎看著這兩個郎君搖頭,隨後卻是親自抬手,給孟彰、謝遠兩人將他們杯盞中的瓊漿續上。

孟彰端起杯盞,細看過杯盞中盛著的瓊漿一眼,便自抬頭,看向那女郎。

不是為著其他,實在是他也好、謝遠那邊也罷,手中的杯盞裡盛著的瓊漿都比早先時候的那些上了一個品階。

“好哇,原來你這裡還有更好的東西收著沒拿出來?”謝遠麵色古怪,似真似假地責問,“這好東西你收著就收著了,沒拿出來權當我不知道,但你現在這個樣子……”

“可就真為難我來啊。”

女郎笑著衝他抬起麵前杯盞,邀請道:“你也可以當這些東西是我近期才新得的……”

“這樣是不是就可以了?”

謝遠作認真思考狀,沉吟著沒有開口:“嗯……”

女郎沒有催促他,隻笑著將目光轉回到了孟彰身上。

事實上,她知道此刻謝遠猶豫模樣的真正意思。

如果是往常時候,麵前這情況謝遠隻拿捏一二就可以隨意將事情給揭過去了。

謝遠原就不是什麼苛待之人。他甚至很能體諒人。

似如今他們手中杯盞裡盛著的瓊漿,尚且還未入喉,隻擺放在麵前,那瓊漿中沉澱的靈機也已經蒸騰而起,如煙似霧一般飄蕩在他們的鼻端,又從那鼻端沁入魂體各處,一點點清洗著魂體內裡的雜質……

這樣的好東西,自家用都還不夠,哪裡能拿出來招待客人?

謝遠自覺自己算是女郎的摯友,大家以情相交、以性相合,可也還沒到能讓女郎將他敬若上賓的地步。

看了看麵前這一盞瓊漿,謝遠目光半抬起,落向那邊廂端正坐著的小郎君身上。

他今日裡,卻是借孟彰的光了……

孟彰也很能感念彆人的好意。

這會兒女郎的目光轉來,他便露出了笑容,道:“今日是我等消受主人家好意了。”

女郎露出了笑容來。

“我家底雖是簡薄,但多少還是有些的。小郎君今日上門做客,乃是我的榮幸,不曾怠慢了小郎君才好。”

孟彰搖搖頭:“不會。”

女郎聞言,又更放鬆了些,同時再次舉手,來邀請孟彰。

孟彰端起杯盞,一點點將那杯盞中的瓊漿送入口中。

那瓊漿入喉,便化作一股微溫的暖流,流淌過他魂體的各個角落。

瓊漿所化暖流淌過的地方,卻又有一絲絲墨黑的雜質被衝刷而出,在孟彰魂體體表處化作灰煙消散一空。

孟彰的魂體都清靈了幾分。

雖然隻有幾分,但這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孟彰資質本就超脫於天下英傑之上,魂體天然清淨,哪怕落入了陰世天地這麼些時日,他的魂體本源也仍舊未有折損,可謂是讓人羨慕至極。而現在女郎這一杯瓊漿送出,更是將孟彰這些年裡沾染的、為數不多的雜質逼出,使得自家魂體本質越發純淨,這如何能不叫人諳羨?

謝遠和孟彰專注於消化杯中瓊漿,還未來得及注意自己的變化,但女郎作為常年受用這些瓊漿的主人家,卻是不會太過沉醉,她的心神很快收斂回來。

仔細打量過孟彰一陣,女郎滿意又不滿意。

“流月華漿對我、對遠郎君這樣的人來說,確實算得上是珍貴,但對於孟彰小郎君這等本源鴻渾的人來說,妙用卻是有限……”

她最後搖搖頭,道:“待回過頭去,是該想辦法將手中的漿露再精純幾次了,或許能夠幫著提一提品階。”

孟彰將一盞瓊漿消化完以後,睜開眼睛來看,就隻剩下謝遠一個人還在閉目專注消化那些瓊漿。

女郎將手邊的長頸玉壺拿過來,給孟彰那空了的杯盞又注入一杯流淌著星輝的湛青雨露。

孟彰舉著杯盞,看向女郎。

女郎對他笑:“慢慢飲著就是,不急於這一時的。”

孟彰便也不著急了。

女郎也給自己倒了一杯湛青玉露來,一邊慢慢啜飲,一邊陪著孟彰說話,以此打發時間門。

謝遠那邊廂還沒有結束,他們也就隻能陪著坐慢慢等了。

“小郎君不覺得可惜嗎?”她漫不經心地問。

孟彰也很隨意地反問:“什麼?”

女郎抬手,將杯盞中的湛青玉露往上一送,似是在邀請這漫漫天地間門的無儘陰冷與霜寒。

“這廣闊天下,這蒼茫人世以及……”女郎道,“無上的權位與名望。”

孟彰就笑了,一口飲去半盞玉露。

“這天下……美嗎?”他問。

女郎愣了愣,又轉了目光來看孟彰,少頃後才回答道:“自然是美的。”

“那這天下……苦嗎?”孟彰又問。

女郎露出一個笑容來,但她完全沒有猶豫地給出來的答案卻與這個笑容卻是一點都不相稱。

“苦。”

“極苦。”

“太苦了。”

孟彰收斂了眉眼間門的笑意,將目光收回看著那廣闊的夜空。

“這樣苦的天下,再美,拿在手裡也沒有那麼的好。就像……”孟彰道,“如果那樣美的天下能讓世人共享,消減他們心中舌尖處的苦澀,那麼即便隻能在眼前看著,也仍能讓人心滿意足,不是嗎?”

女郎靜默一陣,啞然失笑,隨後,她卻是將手中的杯盞方i西安,端端正正麵對著孟彰,無比認真地同孟彰福身作禮而拜。

“雲氏阿藍,見過小郎君。”

孟彰怔了怔,也將那杯盞放下,用同樣的端正姿態給雲女郎回禮。

“孟氏阿彰,見過雲女郎。”

待雲藍和孟彰各自回到座席處坐好了,側旁才悠悠傳來一個聲音。

“雲娘子,你這就有些不厚道了吧?我們相交也有十來年的時間門了,我也才知道你姓雲,連名字都不知道。這其實倒也罷了,但阿彰他這也才是第一次見你吧,你竟就將名字都告訴他了。”

“這樣的差彆對待,很傷人心的啊,你知不知道?”

卻是謝遠。

雲藍女郎卻是泰然自若。

她偏轉目光去看謝遠,同他說道:“因為坐在那裡的,是孟彰小郎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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