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第 222 章(1 / 2)

陰靈之路 柳明暗 17302 字 4個月前

“老師, 事情可能還要再斟酌斟酌。”殷壽道。

國師聞仲凝望他一陣,閉了閉眼睛穩住心神,重又坐了回去。

“大王,請細說。”

殷壽也一並在國師聞仲側旁坐了下來。

“老師, 你且先數一數孟彰小郎君身邊的助力, 如何?”

先數一數孟彰小郎君身邊的助力?

國師聞仲搖頭, 直接道:“不必了。”

早先時候他或許是心情過於激蕩了,沒想到這些, 但現下被殷壽一攔一點, 他如何還能沒想明白呢?

何況,他們才剛談起過這個問題。

“你想得對,”國師聞仲看著殷壽道, “孟彰小郎君身邊的助力太多了。”

安陽孟氏、太學、童子學、殷商陰世龍庭、陰世天地諸多陰神……

這些還隻是目前他們所了解的、會將自家所積攢的底蘊與資糧傾斜到那小郎君身上, 幫助他達成心中所願的一部分力量。

誰知道這位小郎君背後還有沒有更多隱藏的?誰又知道往後會不會還有更多的人或者勢力察覺到這位小郎君的不凡而下注加持的?

他們靈寶道如果隻是想要從中分去一杯羹,取得些許好處,那自然是不需要過多計較。

但問題是, 他們不隻是想要如此。

他們還想要趁著這個機會, 將早些年間敗亡的影響抹去, 重新追回靈寶道與那元始道、太上道的差距。

他們想要更多。

如此, 當然得兵行險著、另辟蹊徑。

不然, 他們靈寶道憑什麼趕超元始道和太上道呢?

那孟彰小郎君如今就讀洛陽太學的童子學,元始道、太上道再怎麼眼拙, 也不可能連已經出現在自己麵前的、綻放道光的靈寶給忽略過去吧。

太上道、元始道應該已經同他們靈寶道一樣, 都有所動作了。所以現在的關鍵是,看誰家給的價碼高、誰家投注的地方更巧妙。

“我們得更靈巧些。”

國師聞仲這樣想著,也很有些頭疼。

到底有什麼地方,是會被大多數人忽略過去而又正合適他們加注加碼的呢?

殷壽坐在那裡, 近乎是笑看著自家這位老師顛來倒去地想答案。

國師聞仲自己苦惱大半日,眼角餘光瞥見殷壽,心神一定,也不顧慮太多,直接就來求助。

“大王,你可是有了什麼想法?”

殷壽也並不是真的要拿捏國師聞仲。

聽得國師聞仲的問題,他直接就開口了。

“老師是心裡太過惦記靈寶道,以至於當局者迷,忽略了某些關鍵人物。”殷壽先道,然後又利索地吐出兩個名字,“孟昭、孟顯。”

“孟昭、孟顯?”隻聽這兩個名字,國師聞仲也就能快速地想明白了這兩人同孟彰的關係,“是那小郎君的兄弟?”

殷壽點了點頭:“確是。”

國師聞仲沉吟著梳理心中思緒。

“大王以為,這兩位會是我靈寶道合適的切入角度?”

殷壽再點頭,他給了國師聞仲一個問題。

“老師覺得,倘若孟彰小郎君真如我等所料想,是大羅仙入劫而來,身上自有‘天命’護持庇佑,那他的父母、他的兄姐,真就隻是尋常?”

國師聞仲麵上神色一頓,旋即緩緩搖頭。

“不會。”

大羅仙入劫,怎麼看都不可能無緣無故,且入劫曆世之時,與天地及眾生所聯結的因緣都必定有祂的用意。

這些秘事,尋常人或許不會知曉,但卻絕對瞞不過這位出身靈寶道的國師聞仲。

“鳳凰不落無寶之地……”國師聞仲緩緩道,“一切都該有個前因。”

殷壽也是點頭,他隨即又道:“何況孟彰如今也和我們一樣,隻是個陰靈,很難真切地影響到整個天地的局勢。而,縱然不看旁的,隻看他的願景,他也必定要將自己的動作擴散到陽世天地那邊去。”

國師聞仲了然地接話。

“最適合他的,就該是他的那兩個兄長了。”

殷壽目光中閃著亮光。

“所以,孟昭和孟顯,才是我們靈寶道真正的機會。”

國師聞仲一麵點頭讚同,一麵也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疑慮。

“可是孟昭和孟顯也是世家子吧。他們也需要支撐起孟氏家族,如今眼看時局將亂,他們該會將更多的目光和精力集中在安陽孟氏這個家族本身的吧?”

“未必。”殷壽給出了國師聞仲最想要的答案,“老師可莫要忘了,孟昭和孟顯仍是小輩。”

“他們確實是要支撐家族的世家子,但在時局混亂,家族運勢沉浮的當口,原本支撐著家族的那些支柱,兒科未必就會願意放手讓更年青的一輩子侄來。”

“孟昭和孟顯……乃至於更多的年青一輩郎君、女郎們,更合適的安排其實還是去為家族開辟新路,尋求嶄新的發展方向。”

國師聞仲越聽,麵色便越是舒緩。

精神放鬆下來的他,終於也找回了屬於聞仲的機敏和靈慧。

“越是世道混亂,世人就越想要尋求一種寄托,尤其是精神和神魂方麵的。”

“道門。”國師聞仲先說了這兩個聽著簡單實則非常不簡單地話語,頓了一頓後,他想到了什麼,又咬著腮幫子沉聲吐出兩個字,“佛門。”

殷壽很能理解他這位老師的心情,他默然地點了點頭。

“孟昭、孟顯是再確定不過的炎黃族群血脈,莫說是佛門如今還尚未曾正式入局,就算已經入局了,他們的選擇也很明顯。”

殷壽隻是略一停頓,就輕快繼續道:“我們暫且還不需要理會佛門那些人,真正要防備的,還是元始道和太上道。”

國師聞仲也很快想明白其中的關竅。

他站起身來,對殷壽一點頭,道:“那我就先回去了,大王再有什麼安排,儘管給我傳訊。”

殷壽笑著點頭,也從座中站起,送國師聞仲離開。

“老師儘管放手去辦,”他道,“陰世這裡的事情有我,我會準備好的。”

國師聞仲連連點頭,大踏步離開。

到國師聞仲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他麵前以後,殷壽心下暗自舒了一口氣。

“這下可是能夠放鬆些了……”

倒也不是國師聞仲惹他不快,讓他想要將人撇開,而是……虧欠。

不管怎麼說,國師聞仲都是他的老師,當年也是他和大商敗亡了,所以才導致他的老師虧欠自家法脈許多。

他雖然不至於將所有的因果與孽債都背在自己的身上,但總也還願意承認這份虧欠的。

如果他能幫著老師聞仲將這份虧欠償還些,他自己心裡也會好受很多,何況……

聞仲老師將更多的心神投注到靈寶道那邊廂的話,對他這邊的關注就會消減許多,他也就能有更多的餘地騰挪周轉去做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

殷壽大踏步返回宮殿裡的時候,一隻手卻悄然間隱在了衣袖裡,無聲摩挲著那裡藏著的一節雪白狐尾。

殷商陰世龍庭裡諸位商君、商子的定議以及後續殷壽同國師聞仲之間的商談,或許都環繞著孟彰,但在這一刻、這一個當口,孟彰卻不曾太過了解。

真正明白其中種種因果變化的,還得是時間長河下遊裡守著爐子在奈何橋頭熬湯的娘子。

娘子抬頭細覷那變化的運數半餉,半揚起紅唇,笑得溫婉。

少頃後,她收回目光,細致地看向爐子裡的湯水。

“喝了吧,喝過這碗湯水,便好上路了……”

她取了灰碗來,將一碗湯水從霧氣氤氳的爐子裡舀出,遞送到站在她麵前的一個陰魂麵前。

可倘若要說孟彰自己對那些運數、因果的變化完全不了解的話,那倒也不是。

這會兒坐在馬車裡,正往小燕巷去的孟彰就很不自覺地出神了半餉。

“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對?”

他才剛回神,側旁就傳來了一道聲音。

這聲音的主人不是旁人,正是與他同車的謝遠。

謝遠先前也不敢貿然打擾孟彰,就怕打斷了孟彰的思路,攪擾了孟彰心中的靈機。但這會兒孟彰的心神已經回轉,他也就不需要顧慮了。

孟彰搖搖頭,倒也不瞞著謝遠:“隻是覺出了些歡喜,該是得到了些什麼收獲。”

些?

謝遠沉吟一陣,忽然撫掌一笑,對孟彰道:“那該是好事。”

孟彰麵上也露出了笑意,點頭道:“確是好事。”

真的是好事。

哪怕孟彰能體察到的隻有一點歡喜,但那已經是足夠明顯的信號了。

——旁的可以暫且不論,商老爺子背後的那一份力量,它不會成為孟彰的阻滯。

更甚至,它很可能還會站在孟彰這邊廂,給予他更多的支持。

這如何不是好事呢?

炎黃族群發展到如今,內部早已經糾纏了許多許多的力量。在陽世天地裡,因著壽數、勝負等等等等的緣故,這問題確實仍舊存在,但也不會比陰世天地這邊廂還要複雜。

陰世天地這裡的勢力交錯,原比陽世天地那邊廂混亂得太多太多了。

它們都不是歲月以及空間就能夠消磨、抹去的。

但這些難以處理的問題所膠纏的因果各方,既然都已經落到了陰世天地裡,那就全都是敗者。

可即便是陰世天地裡的陰靈,真正難以消解磨滅的因果恩怨,也已經在最開始的時候各自給想辦法處理了。能容許彼此存活到如今且還一直存活下來的,怎麼著都不可能是那真正的你死我活的仇怨。

既然不是,既然彼此都在這陰世天地裡存活,那麼不論是誰,都得要有交流的時間和空間。

孟彰要做的事情,是要遍及整個炎黃族群的。他理所當然的,也需要儘量爭取族群內部各支係、各方的支持,消減那來自阻撓者的滯礙。

謝遠看了他一眼,又看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竟是不知道該不該細問。

孟彰察覺到他的異樣,便轉了目光來看他,笑問道:“阿遠?”

謝遠心神一定,也跟著露出了一個笑容。他放鬆下來,讓自己的身體倚靠著車廂的廂壁。

“阿彰,你知道那商老爺子的根底?”

孟彰搖了搖頭:“不完全確定。”

也就是說……其實還是有些猜想的?

“那,是哪一家呢?”謝遠這樣問著,心裡還不斷地開始搜刮自己腦海中的記憶,想要從中找出一個相合的答案來。

“不是哪一家世族,”孟彰先搖頭,然後在謝遠下意識抬眼的動作中,給出了他自己的推測,“它該是來自更久遠的勢力。”

“更久遠的……”謝遠都被孟彰的說法給嚇得愣怔了,一時間什麼都沒想,隻能呆呆重複著孟彰的隻字片語。

孟彰對他頜首,確定他沒有說錯他也沒有聽錯。

謝遠下意識地閉了閉眼睛,然後才掙紮著從那齒縫間擠出一個字來:“商?”

孟彰道:“如果我沒有認錯的話。”

謝遠心裡其實已經信了九成了。

對於孟彰,他比孟彰自己還有信心。但問題是……

“你怎麼知道的?”

還沒等孟彰回答,謝遠自己就先搖頭了。

“這個問題你不必回答我,你且自己知道就好了,不過……”

“阿彰,”他又問道,很有些緊張,“老爺子他知不知道你猜到了他的根底了?”

孟彰失笑,卻是點頭,回答謝遠道:“我看他該是知道了的。”

說著,他又安撫謝遠道:“你且安心,商老先生並沒有什麼惡意,顯然他並不覺得冒犯。”

謝遠聽著,自己也快速回想過商老爺子當時的反應,心裡也才真正地放鬆下來。

“不冒犯就好,不冒犯就好……”

謝遠方才是真的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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