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家的先賢看著那件被送到孟彰近前的戰甲, 也很有些垂涎。
這可是很寶貴的寫作資料。尤其是對於有意涉足兵士將領相關小說題材的著作人來說,更是如此。
往日小說家裡也有人想跟兵家的那些武夫討要,可愣是沒找到機會開口。
小說家雖也是炎黃人族族群諸多文化流派之一, 甚至躋身諸子百家之列, 但它在諸子百家中卻是落入下流,素來不是很受人待見。
而兵家的那些人……
他們連諸子百家中的清流顯貴文脈都嗤之以鼻,何況是他們這些小說家?
史家的先賢嗬笑一聲,就帶出幾分幸災樂禍來:“誰叫你們這些人落筆行文的時候,要麼就是誇大了事實, 要麼就是歪曲了人家的言論和作為?該你們的!”
小說家先賢悶聲道:“說了多少次了?是行文的需要,都是為了保證故事的趣味性,我們沒有惡意的!從來沒有!”
“沒有惡意?”史家先賢也懶得拿著這個經年爭論不下的議題來跟他辯,隻反問小說家的先賢道,“你能保證嗎?即便你自己下筆寫作的時候沒有惡意, 那你們小說家的其他人呢?他們也都沒有嗎?”
小說家先賢悶了一陣,強應道:“我們是文人, 提筆都是為了些我們心中的故事,抒發我們心中的感情。一千個人有一千個人的模樣,一千個故事也有一千個故事的內容與創意,我們小說家的人……”
“堅持我們的創作不應該受到太大的限製。”
史家先賢臉色一沉,還是反問:“於是就不在意你們那些故事大肆流傳之後的影響了?”
小說家的先賢麵上閃過一絲煩躁:“這件事我們彼此之間爭論了許久,往後看來也還要一直爭論下去, 你確定也要在這裡跟我再爭論起這個問題嗎?”
話語說到這裡, 都不等那邊廂的史家先賢回答, 小說家的先賢忽然靈光一閃,意識到了什麼。
他警覺地瞪著史家先賢,質問也似地道:“你今日特意跟我提起這件事來, 是想要讓我主動退讓,打消將孟彰這小孩兒引入我小說家中?!”
史家先賢瞥了他一眼:“你想多了,也就是話趕話說到這裡罷了。”
頓了頓,史家先賢又問:“我真要是打著這個主意,你會遲鈍到發現不了嗎?”
小說家先賢這才收斂了麵上的狐疑,笑道:“倒也是。”
“那你是為的什麼?”他又問。
史家先賢沉默一瞬,往孟彰那邊廂看去一眼,才回轉目光來。
“你一眼就相中了孟彰,心心念念要將他引入小說家裡,成為你們小說家的人,以幫助你們小說家支撐門庭,再開天地……”史家先賢問,“不就是因為孟彰廣闊、跳躍的思緒嗎?不是看中了他那些層出不窮的好點子嗎?不是看中了他瑰麗又極具邏輯條理的想象力嗎?”
小說家先賢看著史家先賢的眼神越發警覺。
“是,這些都是你們做小說家的人所應該要擁有的特質。世人得其中之一,就已經是很不錯了,何況這些東西孟彰身上全都有?”
史家先賢完全無視了小說家先賢的眼神,自顧自地道:“我們史家能理解你們,也無意阻攔你們小說家培養自家的英才,但是……”
史家先賢眼神陡然一沉。
“孟彰修持的,是夢道。”
他一時定定看住小說家先賢,好不退讓地逼視著他的眼。
“你們有沒有想過,以孟彰廣闊、跳躍的思緒為本,以他細致的觀察力、感同身受的情緒渲染力再搭配上夢道無與倫比的傳播效率以及具現能力,孟彰的那些故事最後會在我炎黃人族族群中擁有多大的影響力?!”
即便後人將他們流傳於族群中的理論和主張或刪或減或隱,以至於如今後人得見的要麼含糊不清,要麼麵目全非,要麼根本就被束之高閣、塵封不出,但他們自己始終知道自己的堅持。
整一個炎黃人族族群,從來不是哪一家哪一姓哪一支係最為強橫。真正強絕的,從古至今,都是這天下的茫茫黎庶。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不對。
其實是民至強!
小說家的先賢緊抿著唇靜默,半餉倔強道:“孟彰他是個好孩子,他沒有惡意,這股影響力放在他手上,我覺得沒有什麼不可以的。”
頓了頓,小說家的先賢又道:“我炎黃人族族群的諸位祖皇至今都未曾發話,顯然也是沒有要特彆阻止的意思。”
又是安靜了片刻,小說家的先賢忽然抬起頭站直身,往炎黃人族族群的祖地位置作揖而拜,竟道:“甚至可以說,各位祖皇是默許了的。”
正在與小說家先賢爭辯的史家先賢也好,其他關注著這兩位炎黃人族族群先賢對話的各位先賢也罷,聽得小說家先賢的這句話,俱都凜然一驚。
史家先賢更是幾乎不敢相信:“……你瘋了麼?!”
炎黃人族族群的各位祖皇何等身份、何等神通,怎麼可能沒有辦法聽見他們兩人的對話?尤其是在他們兩人的言語間明顯提及他們的時候?
早先時候他們說說自家文化流派裡的事情也就不罷了,各位祖皇樂得見族群中的文明流派百花齊放、各自爭鳴。可方才小說家先賢的那句話,已經遠遠超出他小說家流派的範疇了!
更甚至,他分明就是在幫著孟彰試探各位祖皇的意思。
不對,根本就不是試探,而是要強行落定諸位祖皇先前還未曾表明的態度。
如此猖狂,如此膽大妄為……
這家夥,果真是不怕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