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昏暗暗的燈光下,於猛感覺到黑無常的步步逼近。
是的，步步逼近，他已經感覺到他的呼吸――“啊！！！有鬼啊！”
於猛掙紮著醒過來,等他醒過來,看到麵前的幾位，很陌生。
哦不,也不全部是陌生人,還是有熟人的,他認識的,高若萱。
他一把抓住高若萱的手腕,叫：“有鬼,有鬼啊！快走！”
曲小西被他抓住，低頭看一眼，隨後抬頭說：“你這樣，我可以懷疑你是成心占便宜的。”
她的聲音，軟糯裡透著清冷。
就是這個勁兒讓剛才還昏昏沉沉腦子一團漿糊的於猛稍微清醒了幾分，他趕緊再次看向四周，白色的牆壁,白色的擺設,刺鼻的消毒水味兒。不用說也知道，這裡是醫院。
他這才反應過來：“我是在醫院？”
曲小西點頭,說：“你在我們小樓裡摔了，是我們給你送到醫院來的。”
同行的有房東藍小姐,還有二樓的李先生還有三樓的龐先生。他們幾個一起將於猛送到醫院的。宿白家裡有客人，就沒有叫他。雖說是他們四個人一起將人送過來的。但是主導還是曲小西。
畢竟,曲小西認得出這是誰。
這也是他沒有被送到警察局，而是被送到醫院的緣由。
曲小西：“把你家人的電話給我,我叫人來接你。”
於猛這個時候似乎想到了什麼，尷尬了一下。他小聲的說了一個電話號碼，補充：“這是我表哥的電話。”
曲小西點頭，她很快的通知了秦安，秦安聽說於猛在醫院，沒問更多，答應立刻趕過來。曲小西沒有回病房，反而是站在了醫院的門口。差不多二十分鐘，秦安就匆匆的趕來。
他飛快的停下車，直奔著曲小西過來，問：“小猛怎麼樣了？”
曲小西：“沒事，腳崴了，身上有點擦傷，其他問題不大。”
她領著秦安一同進了病房，此時於猛大概是太長時間沒等到曲小西，整個人都有些急切的東張西望。眼看秦安來了，倒是鬆了一口氣，叫：“表哥！”
秦安點他：“你又惹事。”
他並沒有與於猛說的更多，立刻就去了醫生的辦公室。
等他再次回來，神態放鬆很多。大概是眼看於猛狀態還挺好，他眉宇間的擔憂也消了幾分，說：“怎麼回事？”
這麼一問，大家都微妙起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們聽到一聲鬼叫，出來的時候就看到這人已經昏倒在了樓下啊。其實，他們根本就不認識這個人的。
第一時間就想把這人捆起來送官法辦。
不過，最先出來的高小姐倒是認出他是誰。
雖然她沒有直接說，但是她的暗示很明顯，應該是他們不太得罪得了的豪門公子。
大家都看曲小西，曲小西微微蹙眉，說：“我在家聽到有人叫有鬼，下樓就看到他了。”
她挑了一下眉梢兒，說：“就不知道，小於先生大晚上的，來我們這邊乾什麼。”
秦安溫和的笑意半分沒變，說：“原來是這樣啊，高小姐，實在是抱歉。那看來這事兒是我的不是了。其實是我那邊的稿子，有幾個地方沒校對好。趕巧兒我那邊忙，就把這事兒托付給他了，誰曾想，這人辦的稀裡糊塗。”
他轉頭，盯住了的於猛，似乎很埋怨：“你可真是，讓你幫忙做一點事情，你都做不好。我不是跟你說讓你明天去找高小姐詳細的對一下嗎？你倒好，大晚上的去什麼？我知道你是高小姐的死忠粉絲，著急出版的事情。但是你這樣晚上過去，算是個什麼事兒啊！雖然你總是說高小姐年紀小，不妨事兒。但是她年紀小也是個女孩子，你怎麼就麼有一點數兒呢。讓旁人知道了，該是怎麼說怎麼想？你自己跳脫也就罷了，不要給旁人惹麻煩！你看你，事兒沒有好好辦成，還把自己摔了。我真是讓你愁死了。”
他埋怨了幾句，眼看於猛一臉的迷茫，上前一步，擋住了彆人的視線，眨了下眼。
於猛這下子才反應過來。小聲說：“我知道是我的不對，我、我如果不是見了鬼，我也不會摔啊！表哥，我看見黑無常了！真的，我見到了，一隻腳晃呀晃，可嚇人了。”
曲小西摸摸鼻子，垂首不言語。
秦安蹙眉：“哪裡有什麼黑無常，莫要胡說。”
於猛：“有的，真的有的，燈光一晃一晃，他也一晃一晃。那個黑無常，他會操控燈的。”
藍小姐：“那是我家的燈壞了，我已經跟電工隊說過了，他們明天就會來修。”
於猛：“可是黑無常……”
曲小西輕聲：“大概是你看錯了吧？畢竟燈光忽明忽暗的，本身就容易引起心裡上的恐懼。光影閃爍，你看錯了誤以為有鬼也是正常的。就在你慘叫有鬼之前，我家樓上的小姑娘，還因為燈光嚇哭了呢。還是我給她送到了樓上。”
提到這個，於猛立刻就想要找到知己：“她也嚇哭了？我就說可怕吧？她多大？我得找她，交流一下，問問她有沒有看見黑無常。我真的好香看見黑無常了。”
曲小西圍笑：“她今年才六歲呢。”
於猛：“……”
秦安：“……”
其他人默默望天。
秦安立刻：“這件事是我們不對，我表弟性格跳脫，沒有出校園，也比較孩子氣。給諸位造成了困擾，實在是不好意思。多謝各位沒有因為誤會把他送到警察局。實在是萬分感謝。明日，秦某一定的登門向各位道謝。”
兩個男子連忙擺手，言稱不用。
秦安：“就算不是道謝，致歉也是一定要的。”
他溫柔又謙和：“大晚上的，如果是我聽到有鬼的慘叫，恐怕也未必敢開門看一看。你們能夠幫忙，真的十分感謝。小猛是我外公最疼的小孫子，可不能出事兒的。”
他又道歉了幾聲，本來就長得好，一身貴氣卻格外的謙和，平易近人。幾人對他印象都很不錯，秦安將他們送出醫院的大樓，分彆為他們攔了黃包車，又直接給了車資，這才與幾人告彆。
這一切，做的格外的得體。
這樣的人，總是讓人舒服，但是曲小西對他印象卻一般。
她討厭，把她拉下水，而這位找的理由，恰恰是如此。所以她的臉色一直很淡淡。
這樣折騰小半宿，到家之後雖然看大家還有交流的意思，曲小西卻擺擺手，徑自上樓。
她這一天，可真是太忙了啊！
雖然心情不是很好，但是倒是不影響曲小西睡得好，第二天一大早，曲小西正在寫文章，就聽到敲門聲。小東幾個孩子在樓下玩兒，曲小西自己起身開門，門外是秦安。
秦安謙和的笑，說：“高小姐，打擾您了。”
曲小西：“有事嗎？”
她站在門口，很冷淡，並沒有邀請人進門。
秦安：“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曲小西：“不方便。”
她的冷淡，真是表現的淋漓儘致，如果不是想著那位於公子到底也是被她嚇的摔了。她說不定還真的不會管這個人。
曲小西：“您有事嗎？”
她再次問了出來。
秦安：“昨天的事情，十分感謝您，這次過來，是專門感謝您的。”
曲小西：“那就不必了，我一個姑娘家有什麼力氣？都是旁人出的力，昨日那位龐先生就住在我對麵。您可以過去了。”
又補充：“藍小姐住在一樓，另外的李先生住在二樓。”
言罷，就要關門。
秦安伸手，按在了門框上，“你知道，我說的不僅僅是這個，真的對不起。另外，謝謝你。”
曲小西表情沒有什麼變化，聲音倒是很低很低：“雖然我不知道那位於公子到底想來乾什麼。但是我想，十之七八是跟我有關係吧？他具體想乾什麼，我不想知道。但是，還煩請秦先生看好你家的孩子。如果真是因此有個三長兩短的，可就追悔莫及了。”
她抬手就打向了秦安放在門框的手上，秦安條件反射一縮，就看房門咣當一聲，關上了。
秦安看著緊閉的房門，若有似無的笑了笑。
他轉身，來到對門敲門，房門彆一秒打開，龐太太：“您是……”
秦安含笑：“您好，您是龐太太吧。昨日我家表弟，多虧您先生……”
曲小西站在自家房門內，聽著聲音漸漸消失，曉得人應該是進了屋子。曲小西嫌棄的撇撇嘴，對秦安很不感冒。
雖然杜小五第一次來請她的時候，有些強請的意思，但是這個人倒不是有心如此，自始始終都這個態度，不管跟誰，態度都是一樣的。可見並不是故意。而且，杜柏齊先生和師爺也並不咄咄逼人。沒有讓她覺得很不舒服。
相比而來，她就覺得，這樣的人雖然風評不太好，但是卻是好相處的。
而這位秦先生，原本說好了沒有旁人，但是他還是將於猛一同帶了過去。那一次勉強可以說，那是他表弟。他們家的生意在場不意外。可是昨天晚上，於猛神神道道的來他們小樓。他倒是把緣由扯到了自己身上，為了挽回於猛的名聲用她做借口。用來搪塞旁人，曲小西就覺得，這人真是虛偽又討厭。
總之，曲小西是不喜歡這表兄弟二人的。
她低頭繼續寫文章，房門再次敲響，曲小西蹙眉，來到門口：“誰呀。”
“是我。”
這是藍小姐的聲音。
曲小西將門打開，果然看到藍小姐一個人，她問：“有事嗎？”
藍小姐點頭，她進了門，並沒有坐下，反而是含笑說：“不高興啊？”
曲小西嘟嘴靠在桌上，哼了一聲，說：“我有什麼不高興的？”
語氣分明就是很不高興，藍小姐噗嗤一聲笑出來，說：“你這丫頭可真是孩子氣哦。”
她伸手拍拍曲小西的肩膀，說：“平日裡看你就是個聰明人，我還以為，你真的特彆八麵玲瓏。沒想到真的遇到事兒了，還是一個小女孩兒的做派。”
曲小西轉身為籃小姐倒水，說：“我家沒有茶，喝點水吧。”
藍小姐繼續說：“我們都看得出來的，你不用太生氣。”
曲小西小聲抱怨：“這事兒跟我有什麼關係啊。”
藍小姐笑的更厲害，說：“你就孩子氣吧你！何必與人鬨彆扭呢。你說你呀，好人都做了，這樣擺臉色，反倒是還讓人不舒服了。既然做了好人，倒是不如好人做到底呢！鬨得大家都不高興，這又何必。”
藍小姐這麼幾句話，曲小西就聽出來了，她是來做說客的。
或者說，從藍小姐進門那一刻，曲小西就猜到一二了。不過她還是一副嬌氣孩子氣的樣子，說：“我才不貪圖他們的感謝呢。”
藍小姐伸手摟她：“我知道你不貪圖，但是多個朋友總比多個仇人好。再說我看著，秦先生也不是壞人。”
曲小西扁扁嘴。
藍小姐：“他們幾個現在都在我那邊小坐，要不要過去坐會兒？”
她失笑，說：“這樣，我們一起打麻將啊，贏他點錢，讓你高興下。”
曲小西：“……”
她認真：“我不打麻將了，你們水平太次。”
要這麼說，藍小姐可瞪眼睛了，她說：“你這也太過分了吧？今天我還必須拉你去玩兒了，哪有你這麼欺負人的。我們差哪兒了啊！你就這麼嫌棄我！走走走，你必須去！”
藍小姐拽著曲小西下樓，曲小西走到樓下，看到門口的幾個孩子，叫：“小東，你領著小寶和弟弟回家玩兒。”
小東立刻：“好！”
曲小西進了藍家，才看到除了秦安，於猛也在。扭了腳，也一定都沒有耽誤這個人出門。同時在的，還有龐太太黎太太，以及其他兩位太太。
於猛看到曲小西，抿抿嘴。
曲小西當著他的麵兒，哼了一聲。
秦安看她頭發翹翹的樣子，勾起了嘴角。
藍小姐：“我叫了小高過來打麻將，來來來。”
於猛驚呆眼看著曲小西，震驚：“你還會打麻將？”
曲小西：“我怎麼就不會打麻將了？”
於猛：“可是……”
他想反駁一句，但是又完全反駁不出什麼。
秦安：“好啊。”
他挽了兩道袖子，露出白皙的手腕，“我每年過年過節都要陪著家中長輩一同消磨時間，水平可不低啊！”
於猛立刻拆台：“我表哥每年都輸的，手臭的不行，很少贏。”
藍小姐含笑：“那我們可要跟秦先生一桌了，我就喜歡跟您這種總是輸的人一起玩。”
秦安也不惱，含笑說：“那可要各位手下留情了。”
很快的，幾個人就坐在了麻將桌上，還彆說呢，藍小姐家彆的不多，麻將那是頂頂有的。他們這些人，竟然湊了兩桌。曲小西與藍小姐，還有秦安於猛坐在了一桌。
於猛洋洋得意，說：“打麻將這事兒，我可是從小就家學淵源的，我可不會輸。”
曲小西看他一眼，十分十分輕的哦了一聲。
幾個人碼牌坐下，曲小西似乎很不經意的問：“你們牌品都怎麼樣？”
於猛又得意了：“我牌技可相當好。”
曲小西抬頭認真的看了他一眼，覺得這孩子可能真不是壞，他是蠢。
曲小西輕聲：“我說的是……牌品。”
於猛：“哦哦哦，牌品啊，那當然很好。”
秦安含笑看向了曲小西，曲小西微微垂首，劉海兒垂下幾分，藍小姐立刻：“許媽，你去給小高找一個發夾。”
許媽立刻：“好的。”
曲小西將劉海兒擰成了另類的小麻花辮兒，用發夾一彆，含笑：“開始吧。”
於猛坐在曲小西的下家，莫名臉紅了一下，隨後有點虛張聲勢：“來啊。”
幾個人很快的開始，曲小西與藍小姐做對門；秦安與於猛坐對門。
曲小西：“胡了！”
才兩圈半，曲小西直接推到了牌，輕聲：“給錢。”
其他幾個人：“……”
隔壁那桌：“……”
再次開始，事實總是讓人心碎，又一輪的……胡啦。
曲小西接過錢，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該不會是故意讓我的吧？可彆這樣哦。”
其他幾個人：“……”
隔壁那桌：“……”
第三輪，哦，沒有什麼意外。
隔壁那桌這一把剛結束，他們這桌曲小西已經連贏三次了。曲小西：“承讓。”
秦安的眼鏡閃了一下，他推了推，微笑：“小高小姐還真是厲害。”
曲小西輕描淡寫，軟軟糯糯的：“哪兒啊！還是各位不跟我一個小姑娘一般見識……哦，不好意思，自―摸！”
龐太太幾個人這個時候格外慶幸，自己沒有坐在那一桌。這特麼的要是他們坐在那一桌，現在這心都要淌血了。這也太慘了吧。雖然藍小姐沒有什麼多餘的表情，但是幾位太太覺得，自己還是看出了藍小姐想要罵大街的內在。
曲小姐自從開始胡牌，其他人幾乎就沒有什麼還手之力了。
開始吹牛逼的蠢孩子於猛此時已經一臉的喪喪，他盯著曲小西，說：“你根本不是不擅長，是很厲害吧？”
曲小西挑一下眉，搖頭，一本正經的：“我隻是運氣好。”
於猛：“你騙人！”
曲小西掃了一眼秦安，秦安又推了推眼鏡，溫柔的笑了笑。
既然他們找她打牌，那麼曲小西也不能不給他們這個機會，才短短時間，她麵前就一堆零錢了，曲小西看一眼時鐘，說：“快中午了……”
還沒說完就被打斷！
於猛眼睛瞪的圓溜溜的，堅定：“不許走！決戰到天明！”
他緊緊的盯住了手裡的牌，碎碎念：“我就不相信，你一直贏！”
曲小西挑一下眉，覺得這人牌品可能不怎麼樣。不過，有人主動要輸錢，難道她還堅決不要嗎？
她快快樂樂的抽出十塊錢，說：“許媽！”
許媽趕緊過來，問：“高小姐，怎麼了？給你添點茶水還是想吃點心？要不我給你去買個糖人？”
許媽對待曲小西跟對待其他人，完全是天壤之彆。
春風般溫暖與寒冬般無情。
曲小西：“我都不要啦。”
她笑眯眯的說：“能麻煩您幫個忙嗎？”
她仰著小臉蛋兒，說：“我這邊沒有結束，但是我家還有小朋友。你能幫我去買一點午飯給他們嗎？”
許媽：“這有啥不能的！”
她擦著手，說：“這麼多錢，您想給他們買什麼啊？”
曲小西正欲點餐，就看秦安遞過來二十塊錢，他微笑：“不如大家都彆做飯了，勞煩您去會賓樓買幾籠屜小籠包，大家一起玩到傍晚可好？”
這麼一說，現場幾位太太都麵露喜色，如果可以這樣，自然更好了。
秦安：“既然是我們到訪，還請讓我們儘一點心意。”
他把曲小西那十塊錢，按在了桌上，說：“拿我這個。”
許媽看向了藍小姐，藍小姐點點頭，許媽：“那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