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時節雨紛紛。
曲小西他們買了新裝備沒幾天, 上海就進入了雨季。
真是，天公不作美啊！
不過但凡遇到下雨的天氣，曲小西就帶領他們兩個在家裡做廣播體操。因此倒是沒有辜廢自己的新衣服新鞋子。因著總下雨, 小東和小北每天傍晚都要趴在床上看一眼, 祈禱明天有個好天氣。
沒辦法，全新的裝備, 肯定是能出門更好呀。
不過可不能小看鍛煉, 曲小西第一天的時候還氣喘籲籲, 鍛煉了一個多月, 現在倒是感覺跑下來身體輕鬆很多了。有時候就是這樣呀, 看到效果, 就更想鍛煉了呢。
開始的時候還能引來一點點大家的關注，沒幾天下來，也就習以為常了。
日子過得也快，轉眼的功夫，天氣就一天比一天暖和起來。曲小西的新書，也上市了。
她並沒有怎麼跟秦安見麵，為數不多的幾次, 都是有事情。不過秦安為了這個倒是專程的來見了一次曲小西, 因為這套書是一共五本，所以前期工作比較多, 不管是校隊還是其他，都相對來說耽誤了一些時間。為此, 秦安專程登門為延遲上市而道歉。
曲小西倒是沒有意見的，精益求精, 總是一件好事的。
很快的，他就看到報紙雜誌上如火如荼的標注了發售的信息。
不過, 就算秦安不做這些宣傳，也有許多人對這本書感興趣。一來這本書連載的時候本來就很火熱。後來轉載到北平還有周邊的蘇杭，也都賣的很好。本身讀者基礎就在。
而另外一點，曲小西的新書盛唐也正在火熱連載，盛唐這本書的熱度，相比於第一本，那熱度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兩本書互相帶動，自然也有他們的效果。
其實這個時代出書，大部分是不會一下子將同一係列五本在同一時間發表，相對來說，會循序漸進一些。畢竟，總是要為大家的荷包著想的。買一本的價錢和買五本的價錢，那是截然不同的。
隻有一些大文豪的典藏籍才會一同打包出售。
像是，基本上是沒有的。
不得不說，這次陽光這樣售賣曲小西的書，是相當大膽的。
可是雖然很大膽，陽光也做了保底的手段，雖然五本同時發行，但其實，也零售。可以一下子買一套，也可以拆散單本購買，資金寬裕在買下一本。全憑自願了。
書籍發行的當日，曲小西一早跑步回來就換上了衣服，準備去各個書店看一看。雖然他的收入是固定的，售賣的好與不好都與她無關。但是曲小西還是希望自己的文章可以得到彆人的喜歡。
“姐姐，我們陪你一起去？”
曲小西：“不用的。”
她說：“你們自己玩兒吧。”
她沒打算買什麼，所以也不要“勞動力”啦。
曲小西提著自己的碎花小布包出門，彆看這小布包有點土氣，但是實在是太好用，曲小西最愛第一名。
一般出版，報亭和一些報販子手裡是沒有的，大多都是在書店。而曲小西也是各家書店都門清兒了，她很快的不行來到距離家裡最近的一家書店，這家書店正好對著租界，雖然不算大，但是生意很好。
曲小西一到，還沒進門，就看到門上已經掛著牌子“娛之逋荊已售罄”。
曲小西：“？？？”
雖然看到這樣的字眼兒，但是她還是進了門，因為時常在這邊買一些東西，所以掌櫃的對她是熟悉的：“高小姐。”
曲小西含笑：“您好，我看到門外的牌子。請問娛之逋臼鞘垠懶寺穡俊
掌櫃的點頭：“可不呢啊！”
他拍著桌子，歎息：“我原來也想到好賣了，但是卻沒想到，那些雞賊的，竟然早早的就去拿貨。等我到了的時候。剩的委實不多，還要跟幾個同去的一起分，結果這邊就拿了六十來套。您不曉得啊，我這一上貨，您看看，一個早上的功夫，就已經賣光了。”
他又說：“我那邊已經催著了，說是等個三五天，許是有貨。如果您沒買到，那時過來看看。”
曲小西：“好的呀。”
她出了門，攔了輛黃包車，去了最大的一家書店，那邊距離他們這裡不近，但是因為貨品比較齊全，所以也是曲小西常光顧的。付了車資進門，一進門就看到好幾個人都聚集在櫃台。掌櫃的夥計都是手忙腳亂的。
“我要五套！”一個小廝打扮的衝在最前邊。
後麵的人立刻不樂意：“哪裡有你這種人？你買空了，旁人怎麼樣？”
“你長一百隻眼睛啊！竟然還要五套。”
最前麵的小夥兒也不示弱：“我家少爺小姐太太，各個都要，我這做下人的有什麼辦法？老先生，我這錢可給了，您趕緊給我裝書啊！”
“一家人看一套書不行啊！你都買光了，我們怎麼辦！”
“我管你們怎麼辦啊！我要是不買，我回去就要挨打了！再說我家少爺說了，這麼有意思的書不自己收藏一份，那是對不起自己，讓一讓，你們彆跟我搶啊！我是在前邊的！”
“排隊，大家排隊啊！”
一群人在老掌櫃聲嘶力竭的叫喚下，總算是安心排隊，曲小西還沒有拿到樣書，索性也排起了隊伍，打算自己買一套看一看。隻是，她想的似乎很好。可還沒到她，就已經售罄。
“沒有了，這是最後一套。”
“怎麼回事兒！我們排隊這麼久，等了這麼久怎麼就沒有了！”
“你們書店是怎麼回事兒！”
“就該限購，一人一套書的，前邊的人都買這麼多，我們可不是就什麼都買不到了嗎？”
“諸位諸位。”老掌櫃擦汗：“諸位在這邊鬨也沒有書，不如快去其他一些偏僻的小書店，許是還能找到！不過沒買到的也不要著急，我們會立刻跟出版社定，過幾日應該會再進一批。”
這話一出，有人覺得甚有道理，這個書店比較大，大家都聚集在這邊。
那麼其他比較小的，應該是沒有那麼多人的，索性，嗖嗖的就都竄了出去。
曲小西看他們十分急切，目瞪口呆。她真是從來沒有看到隻是為了買書，就這樣急切。她茫然的跟著這些人出了門，眼看大家四散，買到書的驚喜激動，沒買到書的，失落懊惱。
這樣的情形，真是讓人有股子不切實際的感覺。
不過，賣的好，對她來說總歸是很好的。
曲小西又跑了幾個書店，無一例外，都賣的不錯。
至於單買的，幾乎是沒有，似乎大家都想一下子得到全套書呢！更有甚者，看得出來是哪家的小廝，都是幾套幾套的買書。曲小西依稀記得，他們約定的首印是五千冊。陽光書屋會先放三千冊，另外兩千冊一次放出。
眼看這些家都沒了貨，曲小西覺得，也許要加印了呢。
不得不說，曲小西想的還真是一點都沒錯，她在外麵轉了大半天，剛到家門口，就看到樓下停著車子。曲小西記憶還不錯，記得這個車牌號，這是秦安的車子。
一樓藍小姐的門打開著，許媽一看到曲小西，就說：“高小姐，秦先生過來找您，在我家等您呢。”
曲小西不在家的時候，大家都不太會去他家等人。
不過因此打擾旁人，她也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給你們添麻煩了。”
許媽立刻笑了出來說：“哪兒啊，沒有的事情。”
許媽將人讓了進來，曲小西竟然看到她弟弟小北坐在沙發上，正在和秦安進行“親切友好”的會晤。同時坐在另一側的藍小姐品著咖啡，看著秦安笑眯眯。
有那麼一瞬間，曲小西突然就覺得有什麼從眼前一閃而過。
不過實在是太快了，倒是讓她沒有立刻抓住。
“高小姐，您好。”：
秦安起身，他一身咖啡色風衣，儒雅斯文：“我這次過來，是給您送樣書的。您看，我們去外麵的咖啡廳聊一聊？”
藍小姐家終究不是談生意的地方，兩個人很快的就轉到了巷口的咖啡廳。
秦安含笑：“果然是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高小姐的書賣的很好。我這次過來，其實也是想跟高小姐談一下加印事情。不知道高小姐，有什麼想法？”
曲小西失笑：“我有什麼想法呢？我隻會動動筆杆子，是個外行，其實不太懂那些的。你有什麼，直接說就可以。”
秦安：“既然高小姐這樣說，那我就不客氣了。我是打算，加印三萬冊。”
他繼續說：“除了供應本地，我還打算運往周邊，蘇杭都轉載了您的文章。也是有一些知名度的，我覺得。市場的缺口完全有這麼大。”
曲小西：“您可真是不怕虧了。”
秦安：“做生意這種事情，即便是賣書，也是生意。總是要承擔一些風險，既然風險是我可以預估到的，那麼我倒是樂意稍微激進一點。當然，也是因為我比較相信您的號召力。”
曲小西笑了出來，說：“您自己覺得沒有問題，我作為收益一方，自然是不會多說什麼的。”
她微微垂眸，淺淺的笑了一下，說：“那麼，合作愉快？”
秦安：“合作愉快。”
他主動伸出了自己的手，曲小西伸手，與他交握。
兩個人都是很疏離那種人，很快的撤開各自的手。
秦安含笑：“對了，高小姐的新書我也有看，特彆好。”
曲小西：“謝謝哦。”
秦安意味深長：“很期待，以後還能有更多機會和高小姐合作。”
曲小西：“說不定，真的有機會呢。”
秦安笑了笑。
彆看秦安平易近人，兩個人卻並不是熱絡，談過了正經事，也就彼此告辭。
曲小西想到家裡鋼筆水沒有多少，向前去了書店；而秦安則是原路返回開車。
曲小西買過鋼筆水，看到街邊有賣楊梅和桑葚，他們家幾個人都很喜歡吃的，每次看見，曲小西都堅決不放過。她蹲下稱水果。就看一輛車子從箱子裡開出來，這正是秦安的車子。
曲小西不經意的抬頭看了一眼，突然一愣。
很快的，她垂首尋思了一下，笑了出來。
秦安的車子上，坐了一個小廝打扮的小夥子，這個小夥子啊，可麵善了。大概兩三個小時之前，曲小西還見過呢。正是在書店大手筆買了五套書，搶的十分熱諾的那位。
不過在秦安的車子裡看見這人，曲小西瞬間就明白了。
簡而言之，不就是托嗎？
曲小西倒是沒想到，原來這個時候就有托兒了，她以為，這個時代的人做生意比較老實呢。不過看來應該不是了。
曲小西提著楊梅和桑葚回家，看到幾套書已經擺在了客廳裡，碼的整整齊齊。他們約定的樣書是十套。其實一般會更多一點，但是曲小西在這邊也沒有什麼親朋好友。所以不用要那麼許多。
小東和小北湊在一起，欲言又止的樣子。
小孩子欲言又止，誰看不出來呢！
曲小西：“怎麼啦？”
小北說：“姐姐，我們能拆一套看一看嗎？”
曲小西還當是什麼是什麼事兒呢。聽到他們說這個，失笑：“當然可以啊，大家都是一家人，你們難道拆一套書看一看還要問我？”
停頓一下，說：“不過。你們看的懂嗎？”
小東單純：“可以的，我們看不懂的字就記下來。然後問宿老師。”
曲小西：“哦，行，你們去吧。”
一大一小兩個男孩子立刻就湊上前，曲小西拿出一套書，在扉頁上寫上了幾句話，隨即說：“我去藍小姐那邊一趟。”
“好。”齊刷刷的聲音。
曲小西抱著書下樓，藍小姐此時正在聽唱片，曲小西進門，她就將唱片關掉了，說：“快來坐。”
曲小西將五本書一同遞給藍小姐，說：“我的書出版了，送給您。多謝您一直以來的照顧。”
藍小姐這個人，正是曲小西最喜歡那種人。會幫人，但是卻又不過分的探索彆人的因私。保持應有的距離。其實她未嘗沒有猜到自己就是“常歡喜”，但是卻從來沒有提過一次。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姓高，也從來不多言。
“我就知道，你是最厲害的。”藍小姐高興的翻開的書的扉頁，一打開，就笑的跟朵花兒似的。
“呦呦，寫的真中聽。”
她自己念了出來：“贈予我最最美麗的房東小姐藍彩蝶……”
她說：“你這小嘴兒，可真會說話。”
她攬住了曲小西，說：“來，過來坐，想喝點什麼？”
曲小西：“茶吧。”
她說：“我最愛喝許媽煮的茶了。”
許媽笑了出來，說：“那你在想喝茶叫我，我上樓幫你煮茶。”
許媽：“看你小臉兒瘦的，是不是吃的少啊，還是得多吃一點，身體才能強壯起來。巴拉巴拉……”
許媽又說了一大堆，都是些叮囑的話，曲小西笑眯眯的聽著許媽嘮叨，也並不反感。許媽嘮叨的心滿意足，也將茶煮好了：“來，快嘗一嘗。”
曲小西說了好，捧著茶杯，說：“我家人少，總是給您添麻煩，有客人時常叨擾您，實在是太不好意思了。不知道，藍小姐什麼時候有空，讓我做東，請您跟許媽一起賞臉共進晚餐。”
藍小姐笑眯眯：“你這孩子，跟我還講究那些做什麼呢！一點小事兒，算不得什麼。再說，我還挺樂意見秦先生的。倒是你給了我機會呢。”
曲小西一愣，恍然想到自己先頭兒覺得一閃而過沒有抓住的感覺是什麼了。
藍小姐對秦安，特彆的好。
從第一次開始，就特彆的好。
曲小西：“你你你……”
所以，藍小姐是喜歡秦安的？
藍小姐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你怕是誤解了吧？”
曲小西：“哎？”
她輕聲：“我還什麼都沒說，您就知道我誤解了？”
藍小姐翹著指甲，說：“你的表情多明顯，你自己不知道嗎？真是個孩子！你說你這麼單純，要是將來被人騙了可怎麼是好。”說起這些，藍小姐和許媽竟然有誌一同的歎了一口氣。
仿佛，十分為曲小西的將來擔心。
曲小西：“……”
她嘟嘴：“我才不會被騙。”
藍小姐似笑非笑的睨她一眼，說：“我對秦先生，沒有什麼意思。再說，你看我們的年紀，也不合適啊！”
曲小西：“年紀哪裡不合適了？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嗎？你就算比他大一點，又有什麼關係。”
藍小姐：“我比他大六歲。”
曲小西：“哎？”
她反應過來，說：“你們認識的哦。”
藍小姐頷首，點頭說：“對啊。我當年的男朋友，就是他的叔叔。”
藍小姐靠在沙發上，輕聲細語：“偶爾看見他，我多少還能想起那個死鬼當年的模樣兒。那個時候，我才不到二十，剛進入電影廠，第一部片子就嶄露頭角，意氣風發。他是我的影迷，每天都來電影廠等我，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我記得那個時候，秦安好像在讀初中，我見過一兩次，不過不熟悉。”
曲小西沒想到藍小姐會說這些，專注的坐好，安靜的聽故事。
藍小姐：“我們好了三年，我有了孩子，想要結婚。不過……”
她的笑容突然垮了一下，說：“他退縮了，他不想娶一個戲子，那個時候，他堅決要跟我分手。因為我的糾纏，他離開家出國了。後來我的孩子沒了。我也對他死心了。後來大概半年吧，傳來消息，他在國外出意外死了。當時我真是痛快極了。直到又三年，他身邊的小廝，偷偷找到了我，我才知道。原來他當年堅決要分手，是因為突然查出來得了絕症。他堅決跟我分手是因為不想拖累我。故意說一些難聽的話，是希望我忘了他。可以重新開始新生活，你說這世上怎麼會有這麼蠢的人。”
曲小西聽到這裡，輕聲：“那麼，那位先生是意外……”
“不是。”藍小姐搖頭：“他其實是病情惡化去世的，他們家之所以推脫是意外，是因為那是他們家的遺傳病。他家是不想暴露出來的。當然，這個病好像也不是秦家每個孩子都會得。死鬼他就是比較倒黴了。”
藍小姐說起這些，又飲了一口茶，說：“這種故事，是不是很爛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