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小西原本覺得, 那些名人的宴會，必然是十分高大上的。
唯美的音樂的，妙曼的舞者, 也許還有有趣的魔術或者是懷舊的京劇。
然而, 事實就是，雖然現場十分的奢華, 但是實質內容卻相當的草包。她的想象和現實, 就宛如賣家秀與買家秀的區彆。
總的來說, 還是挺讓人失望的。
不過不管是不是失望, 她總算也見識了這個時代的名流紳仕宴會, 並且, 品嘗到了還不錯的晚餐呢。雖說宿白總是說沒有吃飽，但是曲小西還是很喜歡的。覺得味道相當可。
這是她昨晚最大的收獲，隻可惜，這種會員製的俱樂部，她不能帶家裡人去品嘗。
真是令人失望呀。
小東和小北沒有口福嘍。
第二天與藍小姐提及宴會，曲小西搖頭，很認真的說：“沒有什麼意思的, 我們就是吃吃喝喝, 然後就回來了。”
他們回來的時候是徐富貴開車送他們的，得知二人“住在一起”, 這位老哥當時的表情微妙的都能化成一汪春水了。
對，就是, 很騷！
不知道，他當時腦補了多少不可以被寫出來的畫麵。
真是, 想太多。
即便是宿白解釋隻是鄰居，那位大哥的表情也是絲毫不相信。
曲小西真是相當的無奈。
藍小姐看著曲小西意猶未儘的表情, 覺得這“意猶未儘”不太像是對宴會的留戀，倒更像是對的餐點的留戀。
她笑著嗔道：“是我太久沒有參加宴會了麼？現在宴會還提供餐點？”
曲小西搖頭：“不提供啊，我跟宿白兩個人把所有的小點心都吃掉了。然後他們就上了冷盤，然後我們又吃掉了。他們最後上的小餅乾，明顯和第一批不是一回事兒，肯定不是一個糕點師傅。好在我那個時候已經吃飽了。”
藍小姐：“……”
曲小西：“我們後來遇見了於少爺，他比較有麵子呀，於是我們又吃到了炒飯，我沒有吃完，被宿白給吃光了。”
藍小姐：“……”
如果不是他們昨天收拾的十分的妥帖，她都要以為，這兩個人是去參加什麼“大食會”，而不是什麼晚宴。從來不曾聽說，還有人專門去晚宴吃東西。
這個時候，藍小姐默默的為主辦方後廚點燭。
想必，比較慘了。
她說：“那以後，你們還參加嗎？”
說起這個，曲小西就相當有精神了！
她笑眯眯的：“宿白說以後有這樣的機會，還請我。反正又不要錢，我們一起去蹭吃蹭喝。”
她可真誠了：“我們現在知道了，就算沒有什麼身份，隻要厚著臉皮，就是可以點餐的。”
他們又不是傻子，當然看出那是於公子的特例。
不過，如果他們需要，也沒有關係的。
這點體麵，總是有的。
曲小西微笑：“反正又不要錢，我們去白吃，也是不錯的呀。”
藍小姐：“……”
她認真的說：“我常常覺得，自己因為不夠厚臉皮而與你們相處起來格格不入。”
曲小西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其實習慣就好了啊！人啊，不用臉皮太薄的，這樣的社會，臉皮太薄，做人很累的。”
道理是這麼個道理，但是藍小姐還是表示自己壓力超大的呀。
她說：“我儘量哦。”
曲小西又笑了出來，兩人打趣兒了幾句，曲小西轉身上樓。
龐太太出來買菜，正巧遇到曲小西，問：“有什麼要捎回來的麼？”
曲小西立刻：“要的要的，有新鮮的魚來一條。再買一塊豆腐呀，小青菜什麼的也來點。”
曲小西真是一點也不客氣，她說：“你等我給你拿錢。”
龐太太：“不用，你回來你再給我也是一樣的。又不曉得要花多少錢。”
此時李太太和王太太也出了門，三個人一同去買菜。李太太道：“你這鄰居倒是極好，總是幫她捎這個捎那個的。”
龐太太笑眯眯：“她人很好的，幫一點又沒有什麼，我也累不著。再說，她也沒少幫我們的呀。”
王太太在一旁附和：“可不是麼！光是冬天裡不用買新鮮的小菜，就給我們家省了不少的錢。去年冬的時候，我還教給了我的娘家。這小一年回去，真是成了嬌客。我兩個嫂子對我都格外的親近。旁人有這樣的好手藝，藏著掖著都是有的，她都是實實在在的，也不計較我們教給家人，頂頂好的一個人。”
龐太太點頭：“可不正是如此，先頭兒我還問她，把手藝教了出來會不會覺得自己虧了。你猜他怎麼說，他說自己又沒有精力去賣菜。旁人願意做，做就是了。總歸也是要付出勞動的。而且，現在世道不好過，自己用不上的，交給彆人也不壞。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能幫到人。你說這樣的小姑娘，性情多好啊！我這偶爾幫忙買個菜，太是小事一樁了。再說，她還隔三差五送我一兩張電影票呢。”
王太太與李太太都笑了出來。
王太太打趣：“你看你，還不是圖了人家的電影票。”
龐太太：“我家那死鬼，一點風趣幽默都沒有的。我不拉著他看看電影，找一找樂趣，日子可怎麼過得下去哦。”
“你竟是胡說！你家龐先生頂頂一個老實人，被你說成這樣。”
龐太太：“都是鄰居，誰家不知道誰家呀。”
大家咯咯的笑，李太太狀似不經意的問：“不過她個小姑娘寫文章倒是賺的不少，他們家兩個男孩子，又是學畫又是學武還要上學。來回還找了保鏢，這要多少錢啊。隻靠那麼一點點文章，夠的嗎？”
龐太太掃了她一眼，嗤笑一聲，說：“你們家李先生大老爺們的上班賺錢，還要嫉妒人家小姑娘啊！”
李太太尷尬：“話也不能這麼說，我可沒有這個意思的。”
“是不是這個意思你自己曉得的哦！那個說句不好聽的，如果咱們家孩子是小東那個情況，也不能不雇保鏢的呀！哪裡放心的下？”
王太太點頭：“可不是！”
龐太太：“再說，我聽藍小姐說過的，他們價錢很低的，其實就是個友情價。畢竟，小東他們在那邊學武的，都是師兄弟，也就是互相照應著。好像說不算車費的話，來說送一趟是……”
她說了一個價錢。
王太太：“！！！”
她說：“確實不高！”
李太太也點頭：“那真的不算高。”
“都說了是師兄弟的價錢了，估計要是外人去就不是這個價錢了……”
其實幾個人都是沒有反應過來，雖然一趟看起來很少，但是每一天可都要花這個錢的。而且，車費是另算的！另算的車費，比這個錢還多呢！這些錢包含其中，總數可就沒有看起來那麼少了。
不過他們又不會真的去雇傭“保鏢”，自然不會閒著沒事兒去算那些很詳細的賬，因此倒是沒有想的更多。
自從小東和小北各自都有了自己的事情，曲小西就時常一個人了，原來每次都是三人行，現在就變成了她一個人。曲小西索性也就很少出門了。
有時候跑步的時候順便捎回來，有時候托鄰居們捎回來。
“咚咚咚。”
曲小西開門：“龐太太？快進來。”
龐太太進門，說：“來，今天看到魚很新鮮，我就幫你帶了兩條，另外還有這些……”
曲小西趕緊接過，兩個人算了錢。
龐太太捏著錢，沒有像往常一樣離開，反而是低聲說：“我有點事兒想跟你說。”
曲小西：“您坐呀。”
龐太太點頭，她說：“是這樣的，二樓的李先生李太太一家你曉得吧？”
曲小西點頭，小學生臉。
龐太太撇一下嘴，說：“他們家最近一直再變著法兒的打聽你們家的事情，你寫文章能賺多少，還有你有沒有再在旁人家投稿子。也不曉得，到底是想乾什麼。我瞅著這家人八成沒按什麼好心眼。你自己留心一點。這種白眼狼，你幫了她；她不知道感恩，看到你過得好，還想咬一口呢。你且留神。”
曲小西聽到這裡，立刻點頭，她說：“要說起來，他們家確實有點奇怪，之前的時候，他們家的小兒子還專門找了我們家小東小北玩兒，然後打聽黎經紀什麼時候來呢。當時我沒多想，但是您這樣一說，我倒是覺得，確實好像不太對呢。你說，他不會是覺得我是個小姑娘好欺負，就想要挖牆腳吧。”
龐太太：“挖牆腳？”
曲小西點頭：“你覺得可能不？”
龐太太立刻拍手：“對對對，怎麼不可能！太可能了！我就說這家人不講究，還真是很不講究！這必然是如此了。真是也不拿鏡子找照一照，整日的覺得自己懷才不遇，也不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才華！我看，你猜的是沒有錯的！十有八、九啊，確實是想挖牆腳的。”
曲小西惆悵的感慨：“怎麼這麼煩人呢。我都是不怕他挖牆腳的，黎經紀是知道我的實力的，斷然不可能不用我而選擇他。但是，這總是有些膈應人。”
龐太太：“真是煩人不假！不過你放心，我們這些鄰居是一定站在你這邊的！”
曲小西淺笑：“我知道的，你們都是好人。”
龐太太：“就算不是好人，也不能當白眼狼啊！啊呸，真是不招人待見！”
曲小西：“可不是啊！”
龐太太又聊了一會兒，眼看時間不早，終於告辭。
曲小西送了龐太太出門，回身也進入廚房。
她淺淡的冷笑一下，一刀刺到了魚的身上！
“討厭鬼！”
曲小西琢磨著啊，李先生開頭一定不是想要挖牆腳，八成，還是想知道她是不是常歡喜。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但是天下間沒有不透風的強，推斷起來也不是很難的。
雖然沒有找到她是常歡喜的什麼證據，但是覺得她賺錢很容易想要插一杠子，這倒也不是很難猜的。不過雖然如此，她心裡倒是不那麼擔心的，畢竟黎經紀也不會多理會他。
隻是，曲小西多少有點不放心鄰居有這樣的人。
她切了魚，燉上魚湯，另外一條魚燉進了鍋裡，她將魚悶上，隨即又去切豆腐，小東喜歡吃新鮮的魚燉豆腐，她們家每隔幾天，都會做一次的。
她正在做飯，就聽到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廚房看不到正麵的大門，曲小西也不好奇誰將喇叭按得震天響。
隻是，沒幾分鐘，就聽到有人敲門的聲音。
曲小西忙不迭的將豆腐下到鍋裡，隨即轉身出來開門。
“咦？陶小姐？”
陶曼春一聲大紅色的洋裝，笑眯眯的：“沒想到是我吧？”
曲小西：“還真是沒想到，您請進。”
她說：“您怎麼會過來呀？”
陶曼春微笑，說：“我剛才去逛街，正好路過這裡，想到先前有人給我送了好些燕窩。想著你也該是好好的補一補，這不，就給你送過來了。”
她擺擺手，曲小西才看到陶曼春身後還跟著司機呢。
司機手裡提著兩個袋子，陶曼春含笑：“來，還有一隻雞和一些七七八八的食材。這些東西我可做不來的，都給你留下吧。”
曲小西挑眉，含笑說：“您來一趟，就是專程給我送好吃的呀？”
陶曼春：“當然呀。”
她理直氣壯：“不給你送吃的，我乾嘛要來找你？我們又沒有什麼可聊的。”
曲小西：“……”
陶曼春：“我們根本就聊不來呀。”
這一點倒是不假了，他們兩個人真的不算是很相處的來的人，不像是那種一見如故，立刻就能成為好友，他們是做不到的。雖然曲小西也算是能言善道，但是兩人本身從各個方麵來說都稱不上的相契。
曲小西：“雖然這話是不假的，但是您這樣說，我覺得好失落呀。”
陶曼春笑了起來，說：“我看你根本不怎麼失落的。”
她向前走了幾步，打量了一下曲小西的住處，嫌棄的說：“你倒是也不知道找個好點的地方住著，這裡像什麼樣子。”
曲小西：“我覺得挺好的，就這裡，我都住不長遠呢。稍後房東小姐要賣房子，我們還要找新的房子呢。”
“你要找新房子嗎？需不需要我……”
曲小西立刻打斷她的話，說：“陶小姐，不必了，您已經幫了我很多了。更多是真的不必的。而且，以後會不會在上海久留，我都沒有想好呢。”
她笑了笑，又說：“再說，您看您，如果你來做客，我是歡迎的。但是您送東西，我是堅決不能要的。無功不受祿，我要了您的東西，這又算是怎麼回事兒呢。我知道您好心，但是我不能這麼做。”
陶曼春：“可是……”
曲小西：“沒有什麼可是呀。”
她堅定的很：“上一次已經勞煩你們很多了，我省了那麼多錢，隻請你們吃了一頓飯，我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如今您還要這樣，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回報的好。您可千萬彆讓我為難了，欠人人情太多，我不曉得怎麼還也換不起的呀。”
陶曼春：“這話讓你說的，我哪裡要你還什麼人情？我這不是吃不下，又不想便宜那些不熟的人嗎？雖然我們不是很談得來，但是也算是很熟悉的啊！我給你是正好的，如果你不要，可是真的浪費了。”
“那我也不能要。”
曲小西很堅定。
“妹妹，妹妹我回來啦！”小東自從開始習武，大概是接觸武官的孩子多了，變得活潑了幾分。
彆看他學的次數比小北多很多，但其實，他的進度並不比小北強。他學其他的東西，都比一般人慢很多。若是真的細說起來，似乎隻有在畫畫上，他格外的有天分。
不過，小東學的很開心，也結識了很多小夥伴。
曲小西就樂意花這份錢讓小東去學習。
他匆匆的跑上樓，看到兩個陌生人，疑惑了起來。不過很快的，有認出了陶曼春，說：“陶小姐好。”
隨即進了門，他進屋倒了一杯水，就要下樓。
曲小西：“你乾什麼？”
小東：“向陽師兄渴了，他不肯上來喝水。我給他送下去。”
曲小西點頭：“那行，你去吧。”
武館的人雖然會送他們，但是卻從來不登門。曲小西也不強求。她倒是覺得，這樣的距離正好呢。若是太過親近，她本身還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曲小西：“陶小姐，我還要做晚飯，就不招呼你了！但是東西，我肯定不要的。”
她帶著幾分小女孩兒的嬌嗔將人推了出去，隨即回到廚房繼續弄菜。
陶曼春倒是沒想到，她竟然堅決不要。
她想，她明明看起來就挺窮的，有人送東西，應該很高興的啊，怎麼就不肯要呢！隻不過，既然已經被“趕”樂出來，她嬌嗔著跺了一下腳，說：“真是不識好人心。”
說完，咚咚下樓。
說實話，陶曼春沒有繼續敲門，曲小西倒是放了點心，無功不受祿，她真的不太想要陶曼春的東西。受人家的恩情，這是很難還的清的。
先頭兒她就已經夠占便宜的，她自然不想繼續。
不過，陶曼春到底想乾嘛啊！
曲小西做好了飯菜，就看到小東和小北一起上樓，小北在附近比較近的一家小學讀書，穿著整齊的海軍藍校服。
“你們一起回來的？”
小東：“是啊。”
小北則是皺皺鼻子，說：“家裡好香。”
曲小西：“如果是飯菜的香味兒，就是我燉的魚哦。如果是香水的香味兒，就是陶曼春小姐。”
他簡單將陶曼春過來的事情說了一下，小北：“她為什麼要給我們送好吃的呀，之前也是這樣，我總是覺得，她想要給姐姐喂胖。”
曲小西：“？？？”
她看著小北，小北揚著下巴說：“我自己猜測的，也不知道對不對。”
莫名其妙的，曲小西倒是覺得，好像有些道理呢。
雖然這樣的猜測十分的不合情理，但是有時候越是不合情理，越可能事實呀。畢竟，她用正常的思路想了很久，也沒有想明白陶曼春是什麼意思。但是如若說，她是想要把她喂胖，就有可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