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慎脫下盔甲,輕輕捏了捏許煜圓嘟嘟的小臉,提醒道:“以後不能再叫節帥姐姐,知不知道?”
“什麼?”明瀾大驚失色。
鬼麵將軍之所以麵覆鬼麵,正是因為其生來秀美。未免敵人輕視,故而仿前朝蘭陵王,常戴鬼麵。
煜兒張口便喚姐姐,豈不是……
明瀾緊張地抓住許慎的手,問道:“節帥可有怪罪?”
許慎微微搖頭:“節帥隻警告我一番,沒有怪罪。”
許煜眨巴著眼睛,一字一頓:“姐姐,像阿娘。阿娘,像姐姐。”
許慎猛地轉頭,一雙鷹眼死死盯著明瀾。
他終於知道節帥眉眼處的熟悉之感從何而來,也終於明白許煜的童言稚語並不是玩笑。
“阿瀾,我說你畫。”
一個時辰後,明溪的畫像躍然紙上。
“溪兒!”明瀾目光呆滯。
—
明瀾抱著畫像出現在主帳之前,照例被守衛的親兵攔下。
“煩請軍爺通稟,就說許慎之妻明瀾求見節帥。”明瀾好聲好氣道。
親兵轉身走進帳中,片刻後出來,拱手道:“明夫人,節帥說不見你。”
明瀾提起衣裙跪在帳簾前,道:“煩請軍爺再次通稟,節帥若不見妾身,妾身便長跪不起。”
兩人都姓明,親兵當明瀾許是節帥的遠方親戚,隻好再次通稟。
“節帥傳夫人進去。”
明瀾怯怯地走進帳中,看向背對著她,立在沙盤前的黑衣郎君。
“妾身琅琊明氏明瀾,參見節帥,”她的聲音不自覺哆嗦,“妾身為節帥畫了幅畫像,特來進獻給節帥。”
如果麵前的人不是她的四妹妹,她又該如何?會不會被治罪?
明溪緩緩轉身,一雙桃花眼無波無瀾,陌生而又熟悉的容顏暴露在明瀾眼前。
真的是她!
她的四妹妹——明溪!
明瀾僵在原地,手上一鬆,畫像飄飄然地往下落。
明溪伸手接住畫像,展開細觀。
不得不說,許慎形容的能力了得,三姐姐的畫功了得。他們二人配合,愣是畫出她現在的模樣。
明溪勾唇,笑意不達眼底:“許久不見,三姐姐彆來無恙?”
明瀾不敢置信地倒退兩步,跌坐在地。
響徹天下的鬼麵將軍,將慎郎一箭射下馬的鬼麵將軍,文武雙全的鬼麵將軍,帶兵攻打盧龍的鬼麵將軍……
鬼麵將軍怎麼可能是明溪,怎麼可能是她的四妹妹!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明瀾拚命搖頭否定,仿佛這樣就能逃離事實。
明瀾突然哭出聲,雙手捂麵:“為什麼是你?怎麼能是你?”
“你認識慎郎,你知道他是盧龍節度使,”明瀾扯著嗓子,語無倫次道,“你知道我在盧龍,你怎麼能攻打盧龍?”
“他是你的三姐夫啊!四妹妹!”
難怪三叔趕赴魏博,難怪五妹妹、六妹妹入魏博書院,也難怪五妹妹如今成為定州經略副使。
明溪看向幾近癲狂的明瀾,平靜地反問:“他想殺我,我為什麼不能攻打盧龍?”
“魏州城前,如果你沒有一箭將他射下馬……”
明溪不耐煩地打斷她的話:“各為其主罷了。如果三姐姐不懂,大可以請許慎說與你聽。”
“三姐姐,我本可以不見你。”明溪蹲下來,鉗住明瀾的下巴,迫使她直視自己。
“我見你,是因為你從小待我不錯,是因為我們十五年的姊妹情,”明溪深吸一口氣,口吻嘲弄,“我的身份你若敢泄露,彆怪我不念多年姊妹情誼。”
明瀾後知後覺,張了張嘴:“可你本就是個女子。”
她反握住明溪的手,勸道:“溪兒,你聽姐姐一聲勸,不要再領兵打仗了。天下大事皆有男子做主,你一個女子爭不贏男子的。”
明溪譏笑道:“我放下兵權,十幾二十萬的魏博軍該由誰統領?”
明瀾眨巴著眼睛,天真道:“自然是由你三姐夫統領,何苦便宜外人。況且,魏博軍中,慎郎隻在你一人之下。由他統領,再合適不過。”
“等慎郎爭得天下,我會請他封你為公主,再為你覓得良婿。”
“三姐姐,你長得美,就不要想的太美。”明溪輕嗤一聲,慢慢起身。
明瀾不理解地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本帥乃天子親自冊封的魏博節度使,名正言順統領二十萬魏博大軍,”明溪高傲道,“至於你的慎郎,不過是本帥手底下的一個將軍。”
“本帥賦予他在魏博軍中一人之下的權力,他才一人之下,否則他便是萬人之下。”
明瀾呐呐道:“你就算爭來天下又能如何?難不成你想當皇帝嗎?”
普天之下,從古至今,沒有出現過一位女皇帝。
“屆時便宜外人,外人可不會封你為公主。”
明溪居高臨下,神色狷狂。
“三姐姐,我本就不想做勞什子公主。從始至終,我的目標隻有一個。”
明溪語氣平緩而又堅定地說道:“那就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