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6 章(1 / 2)

蕭定安剛到村口,就有一個士兵來報,“營佐,院子裡有孩子呼救。兄弟們在救火。”

蕭定安微微有些驚訝,居然還有其他活口。

他也顧不上多問,示意對方趕緊救人,自己則騎著馬往東邊那條小路駛去。

蕭定安騎馬走了幾裡路,發現路邊有一男一女死在溝裡。

他四下看了看,很快發現不遠處有匹馬正在麥田裡吃麥苗,不遠處,有個士兵手裡拿著刀追逐一個孩子。

蕭定安眼底寒光閃過,腳尖一點,運起輕功踏著麥苗往那邊飛去。

喜鵲從來沒像今天跑得這樣快,她幾乎是使出吃奶的力氣,跑出她的極限,可身後那人依舊如鬼魅一般追著她。

他拿著一把長長的刀,那刀上還染著血,正凶神惡煞盯著她。

快了,就要到跟前了,那人舉起刀就要揮過來,她下意識閉眼,腳下依舊不認輸往前跑,就在她以為自己要命喪當場時,鮮血噴到她臉上,她整個人定住。隻見剛才那個惡鬼似的士兵正捂著脖子死不瞑目。

喜鵲泄了氣,身子一軟,癱倒在地,高聲尖叫。

蕭定安四下看了看,上前抓住她的胳膊,“還有其他士兵嗎?林姑娘的娘在哪?”

喜鵲渾身顫抖,不停搖頭,“沒有,沒有其他士兵。”她身子哆嗦,整個人恍惚,突然又哭起來,“奶奶還在牛車上呢。”

蕭定安怔愣了下,四處打量,牛車?沒有牛車啊?

蕭定安急著找人,看著喜鵲,“你還好吧?能走嗎?”

喜鵲不敢看地上的死人,手腳並用爬起來,“我能走。”

等她平複好情緒,蕭定安才問,“說說剛剛的情況。”

喜鵲臉嚇得像窗戶紙一樣白,“我和村裡其他六個孩子坐在文先生的牛車上,那個士兵一直追在後頭,眼見快追到我們,文先生讓關和趕車,將我們全都攆下車,還讓我們分開逃跑。”

生死關頭,誰都怕死,文先生拋下他們,隻想一家活命,她能理解,可喜鵲還是難過。

蕭定安四處逡巡,果然發現不遠處有幾個孩子正在奔跑,他衝那幾個孩子招手。

那幾個孩子無動於衷,依舊跑個不停,蕭定安示意喜鵲喊他們回來。

喜鵲點頭,往其中一個孩子跑了過去。

沒過多久,那幾個孩子被喜鵲勸了回來。

一夥人上了小道,喜鵲發現文先生和文娘子死在溝底。

喜鵲嘴巴張得老大,就好像腳底生了根呆愣在原地,她咽了幾口唾沫,嗓子乾澀得厲害,他們沒有拋棄他們。他們是想為他們拖延時間。

其他孩子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下意識跪倒在地,“他們?他們怎麼死了?”

其中一個孩子跑的時候,時不時回頭看一眼。

大約半柱香前,文先生駕著牛車往劉家村跑,後麵有一個敵兵追過來。

雖然那敵兵距離他們有幾裡遠,但他們駕的是牛車,車後還坐滿了人,速度慢上許多,而那個敵兵騎的是馬,速度比他們快多了,幾乎一眨眼的功夫,那敵兵就縮短了一半的距離。

孩子們嚇得哇哇大哭,文娘子摟著寶柱心驚膽顫,文先生大力抽打牛屁股,時不時回頭瞅兩眼。

就要被追上了,追上後,他們全都會死,文先生抿了抿乾澀的唇,問身後,“你們誰會駕牛車?”

孩子們隻顧著哭,沒人回答他的問題,文先生胸口湧起一陣怒意,又大聲重複一遍。

關屠夫的小孫子關和抽噎著說,“我會”。

他今年十一了,彆家的孩子這個年紀能跟父母一塊去買豬仔,他家人多,不需要他去,所以他就留下來看家。

他家有牛車,他很小的時候,他爹就抱著他在牛車上坐。他家的牛都是他放的,放牛的時候,他就騎在牛背上。趕牛車自然不在話下。

文先生示意關和坐過來。

關和忘了害怕,一點點挪過來,直到文先生將韁繩交給他,文娘子啞著嗓子,不停搖頭,“你彆下去!你彆下去,寶柱不能沒有爹,我求你。”

關和嚇得差點摔下牛車,文先生眼疾手快將他拉了回來,重重握住他的手,扭頭衝文娘子道,“這牛車跑得太慢了,遲早要被追上的!”

文娘子沉默了,看了一圈哇哇大哭的孩子們,又低頭看向一直昏迷不醒的李秀琴,她的視線不由自主落在李秀琴肚子上,這是秀琴盼了十幾年的孩子呢。她是兩個人呢。

文娘子隻覺得有萬斤石頭壓在她胸口,讓她喘不過氣來,對死亡的恐懼使她每根骨頭都在發抖,她將寶柱包被上的布帶解開捆在李秀琴身上,聲音發顫,“你一個人下去沒用的。大家都得下去才行。”

文先生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堵得自己呼吸都覺得困難,這些孩子都是他看著長大的,讓他親手推他們下車,他怎麼忍心。可他媳婦說的對,這車太重了,他看了一圈孩子,咬了咬牙,衝其他孩子道,“待會兒,我喊三聲,你們抱著頭跳下牛車,然後分彆往各個方向逃,聽到沒有?如果有人不下車,我就將你們踹下去,聽到沒?”

這是要舍了他們?孩子們哭得更大聲,有的孩子乖覺,不停哭求,“文先生,我不要下去!”

“我不要下去!文先生,求求你了,我不要死!”

“我不要死!”

文先生並沒有因為他們的求饒而心軟,往日溫潤如玉的嗓音變得冰淩淩,如數九寒天的冰刀直插入他們的心,“一、二、三!”

孩子們萬念俱灰,隻能抱頭滾下牛車。

“文先生也跟我們一塊從車上跳下來,文娘子擔心他,在他後頭也跳下了牛車,關和一個人駕著牛車往前跑了。”

文先生和文娘子原本想攔著那敵兵拖延時間。可他們一個是文弱書生,一個是手無寸鐵之力的嬌弱婦人。兩人跳下牛車,又爬下河溝,逼得對方下了馬。

但對方手裡有刀,哪怕兩人合力一前一後抱住那男子的腰,沒幾下就被對方殺死。不過因為死的時候,兩人將敵兵抱得太死,還是為孩子們爭取不少時間。

這對夫妻可歌可敬,蕭定安將夫妻倆抱到岸上,拍拍孩子們的肩膀,“你們是跟我一塊去劉家村,還是回小莊村?”

孩子們抬頭看向小莊村的方向,雖然火都撲滅了,但房屋上方濃煙滾滾,顯見遭了大災。

“沒事兒,那些敵人已經被我們消滅了。現在村子裡是我們的士兵。”

孩子們被嚇怕了,沒有大人陪同不敢回去,全都眼巴巴看著蕭定安,“我們跟你走。”

蕭定安點頭,幾個孩子拽著他衣擺,“將軍,咱們能埋了他們嗎?”

這幾個孩子實在太小,喜鵲算是裡麵最大的了。

在這些孩子們看來,人死後要埋起來,不能就這樣躺在地上。

蕭定安揉了揉孩子們的腦袋,放柔聲音,“還要定棺材的,不能就這麼埋了。走吧,咱們先去找牛車。”

孩子們恍然大悟,乖乖跟在他身後。

蕭定安曲起手指吹了個響號,他的坐騎從路邊飛奔而來,沒一會兒就到了他旁邊。

蕭定安牽著韁繩,帶著一群孩子們往前走。

要是擱以前,這些孩子一定會盯著馬瞧個稀奇,但他們被這場突如其來的禍事嚇怕了,早就沒了往常的活泛勁兒,隻剩下膽戰心驚,走起路來,也是左顧右盼,生怕又有敵人躥出來。

一行人到了劉家村貞節牌坊那兒,發現路沒了,這兒設了一個木柵欄紮成的路障,幾十個壯勞力在柵欄另一邊,每人手裡拿著家夥什凶神惡煞瞪著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