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1 / 2)

江嘉魚這一倒,安靜到詭異的局麵霎時被打破,彷佛被定身的周遭人終於動起來。

頭都大了一圈的林予禮連聲吩咐:“快送郡君回屋。”

桔梗抱起江嘉魚便走。

眼尖的崔劭留意到那本該人事不省的人,手臂本能地攀了攀,彷佛怕摔下去,長眉微微一挑。

江嘉魚把臉埋在桔梗胸口,隻要她裝得夠像,就不存在社死現場。

“讓崔少卿見笑了。”臨川侯苦笑著走到崔劭麵前,並不因其年輕就擺長輩的架子。再年輕,人也是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其中固然有祖蔭庇佑,但是本人能力亦不俗。假以時日,未必不又是一崔相。其父祖皆為宰相,想來崔氏會傾全力培養,以成就三代為相的美談。

崔劭輕笑:“是晚輩唐突才是。”

唐突什麼的,大家心裡都有數,臨川侯其實也納悶,以崔劭禮數,怎麼會出現在內宅旁觀家醜。這話,臨川侯不便問,像是追責。崔劭也沒解釋,他自然而然道:“既已無事,晚輩就此告辭。”彷佛他隻是純粹的古道熱腸所以跟來看看能否幫忙。

“崔少卿慢走。”臨川侯命長隨相送。

崔劭拱了拱手,轉身離開。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臨川侯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江嘉魚離開的方向。

被一場爆發掏空了整個身體和靈魂的江嘉魚此時此刻宛如一條死魚,就差豎個‘本人已死,有事燒紙’的牌子,麻木地任由桔梗她們擦洗換衣,還被硬灌下一碗熱辣辣的薑湯。

眼見她這幅生無可戀的可憐模樣,誰又忍心責備她過激的言論,有誌一同地提都不敢提,惟恐再惹她想起傷心事。

那一句‘我都沒自殺,你自殺個屁!’屬實把眾人給嚇到了,都以為她言下之意是指江氏滅門她都沒自殺。心疼尚且來不及,哪裡還顧得上她的‘大逆不道’。

隻有江嘉魚自己知道,她怨憤的是自己莫名其妙穿越到這個該死的古代,被迫離開文明自由的現代社會,被迫再也見不到至親好友!林元娘自殺成為最後一根稻草,壓垮她自欺欺人的偽裝,她把穿越以來堆積在內心深處被刻意掩蓋的憤怒傾瀉而出。

然而這隻是一場無能的狂怒,對她當前困境毫無幫助,她依然身處古代,回不了家。

江嘉魚拉過被子蓋住頭,在被下抱緊膝蓋蜷縮成一團,她不想說話也不想聽人說話,包括外麵那棵嗚哩哇啦的古梅樹。

林予禮進來看見的就是床上隆起的小小一團,輕輕歎了一口氣,吩咐賀嬤嬤:“讓表妹安靜睡上一覺,誰來都彆打攪,便是我阿耶來也是,就說是我說的。”

賀嬤嬤應好,果然拒絕了聞訊趕來的林伯遠以及林五娘等人,包括稍稍緩過神就趕來致謝的林元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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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臨川侯問林予禮:“這事,你怎麼看?”

林予禮肅聲:“竇九郎實非良配,竇家亦是欺人太甚,這樣的姻親不要也罷。”

臨川侯神色難辨:“你當知如此一來,與竇家勢必反目成仇,竇家寧國大長公主不足為懼,卻還有兩門好親戚,如梁國公府,大權在握又簡在帝心。”

“祖父,我等兒郎習文練武,是為一展抱負也是為封妻蔭子,若需要犧牲女眷交好權貴,還有何麵目在朝為官,倒不如脫下這一身官袍回家當田舍郎。”

臨川瞬間沉下臉,冷聲:“你是在指責我嗎?”

林予禮不慌不忙躬身:“孫兒不敢,孫兒知道祖父是為家族長遠計,隻是孫兒覺得,名利場中周旋,豈能麵麵俱到,難免要樹敵,端看得失。在大姐這樁事上,首先是竇氏欺我林氏太甚,種種行徑一旦外揚,便是竇九郎負荊請罪,我林氏也難免落下軟弱可欺之嫌,唯有和離方能顯林氏傲骨,挽回顏麵。

其次若我們不作為,大姐未必不會再自尋短見,外人會怎麼說?會說林家畏懼竇氏寧肯逼死自己的孫女也不肯與竇氏決裂。且還會寒了諸位妹妹的心,妹妹們都會出嫁,也可能遇人不淑,若她們認為家族不能為她們撐腰,又何談讓妹妹們心係家族。人心渙散,家族難昌。”

臨川侯暗暗心驚,之前他不同意和離,並非不敢和竇家撕破臉,他隻是覺得犯不著為了林元娘與竇國公一係交惡。可聽了林予禮一番話,方覺自己想淺了,到底是崔相一手教出來。

望著芝蘭玉樹的嫡長孫,臨川侯深覺可惜,一直以來,他都抱著崔相愛屋及烏之下讓長孫娶崔氏女的希望,不奢求崔相獨生愛女,侄女便可。師徒情誼到底不如姻親更牢靠,如此一來,長孫的仕途會更加順利。為此他婉拒了好幾家中意長孫的高門顯貴,誰想到一時不察,讓老大那混賬東西自作主張定下外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