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1 / 2)

秋雨欲來,風聲水汽透過窗牖鑽進書房,燭火輕輕晃了下,打在牆上那抹燭影也隨之動了動。

崔劭眨了眨眼,換了一個姿勢繼續盯著燭火發呆。

情投意合?

他嘲諷地掀了掀嘴角。

外人誰不說崔相夫婦是情投意合的神仙眷侶,他年少無知時亦如此認為。也如妹妹這般天真地想效仿父母,娶一情投意合的妻子,琴瑟和鳴,生兒育女,無妻妾爭寵,無嫡庶爭產,一家人和諧美滿。

直到親眼目睹人人欣羨的母親花容失色,滿麵淚痕地控訴父親無心無情。

方知曉所謂的神仙眷侶,不過是貌合神離同床異夢。

他的父親念念不忘已經另嫁他人的昔日愛人,所謂的弱水三千隻飲一瓢,不是因為他的母親,而是曾經滄海難為水。

他的母親心知肚明,卻還要癡癡盼著父親回應她的深情,淪為怨婦。

佛說,人生有八苦:生、老、病、死、怨憎會、愛彆離、求不得、五陰熾盛。

外人眼中的這對神仙眷侶皆受求不得之苦,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更滑稽的是,他們居然演了二十年的恩愛夫妻,騙過了所有人,包括朝夕相處的子女,這樣努力的表演,不累嗎?

崔劭實不懂,情這一字,何至於有這樣的魔力?

母親乃世家貴女,丈夫位高權重,敬她重她;兒女雙全,成材成器。父親之愛,有則錦上添花,無則不足輕重,何至於那樣卑微乞憐,儘失她世家貴女的體麵。

父親乃當朝宰相,掌天下權柄,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天下至美唾手可得,何至於眷戀一個有夫之婦,春風得意時都會在不經意間流露出失落孤寂。

既如此,那又何必要嫁要娶,害人害己!

“喵~”

一聲短促的貓叫打破一室寂靜。

紋絲不動的崔劭聞聲抬起頭,就見屋頂上本該蓋著瓦的地方被一張貓臉取代,斑紋圓臉上的琥珀色圓眼睛直勾勾盯著崔劭看。

崔劭眼睜睜看著又一張瓦被掀開,露出一個兩掌大的黑窟窿,一縷月光順著夜風吹進來,一起進來的還有那隻皮毛油光水滑的狸花貓。它矯健落在橫梁上又落在博古架上最後落在崔劭眼前的書桌上,就那麼蹲坐著,看著崔劭。

崔劭也看著它,一片寂靜的眼中慢慢漾出笑意:“我說屋裡怎麼變冷了,原來又是你,你就不能走門嗎,走窗戶也行。”

狸花貓甩了下尾巴,彷佛不屑這樣普通的出場方式。

崔劭眼中笑意深了又深,揚聲:“聽風。”

立在書房門外的小廝聽風聞聲入內:“公子。”瞥見那好一陣不見的貓祖宗,露出一個無奈的表情來,仰頭一看,果然好好的屋頂上多了一個黑窟窿,涼風咻咻往屋裡鑽,不禁笑罵,“這小祖宗又來拆屋子了,這可馬上就要下雨了。”

“那還不趕緊讓人補上瓦,”崔劭聲音帶笑,“再去取一疊無骨魚肉來。”

聽風應諾,腳步輕快的退出去,貓祖宗來了,公子心情總會好一些。若不是這位貓祖宗野性難馴四海為家,他真巴不得把它留下,長長久久陪著公子的好。

魚肉似乎取悅了狸花貓,它的表情變得滿意。

崔劭確定那是滿意,如此擬人化的表情就出現在一隻貓身上,他手指動了動,伸了過去。

愜意蹲坐著的狸花貓一躍而起,跳上書架,涼涼看著崔劭,眼神嫌棄。

崔劭笑了一笑,遺憾地收回手,輕輕抱怨:“讓我摸一下,會死嗎,好歹我們也認識八年了。”

十二歲那年,他無意間撞破真相,年輕氣盛難以接受父母恩愛家庭圓滿原來是場騙人的戲碼,策馬狂奔出城,迷失在山林裡。人倒黴喝口水都塞牙縫,一人一馬失足掉進山溝,雙雙摔斷了腿,被困在深溝裡無法離開,沒多久狂風暴雨不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