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六十九章(1 / 2)

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又名上元節。

皇帝設宴邀重臣進宮賞燈,天上煙花絢爛,人間燈火如晝,一派盛世繁華。

上菜的宮女不小心將一碗羹湯灑在了陸洲長袍上,嚇得麵無人色,慌忙跪下:“將軍恕罪,將軍恕罪。”

陸洲看她一眼:“起來吧。”

侍立在側的大宮女上前低聲嗬斥:“笨手笨腳的東西,還不滾下去,陸將軍請隨奴婢去更衣,有備用的衣裳。”

陸洲站起來,隨著那大宮女走出大殿,淡淡道:“報備一聲,我不勝酒力,先行告退。”

那大宮女聞言花容失色,急忙賠罪:“奴婢該死,擾了將軍雅興,奴婢這就去處罰那不長眼的宮女。”

陸洲置若罔聞,徑直往宮門口走。

大宮女心急如焚,緊追不舍:“那將軍也該換了衣裳再走,穿著汙衣離開,豈不有損將軍威儀。”

陸洲瞥她一眼,目光涼涼。

在那目光裡,大宮女意識到自己的意圖已經暴露,慌得一張臉紅紅白白,嘴角囁嚅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眼見追不上大步離開的陸洲。提起裙擺往回跑,趕緊通知人去稟報昭陽公主。

正在清涼殿等陸洲的昭陽公主氣憤地跺了跺腳,嬌叱:“一群廢物,這點事情都辦不好,都拖到暴室去。”

在場宮人聞言,脊背發寒,進了暴室的宮女,不死也得脫一層皮,卻無一人敢幫忙求情。昭陽公主正氣頭上,一句不慎就可能讓自己也進暴室受罪。

昭陽公主粉麵生威:“都愣著乾嘛,還不趕緊備輦轎,要是追不上陸將軍,我讓你們一個個都去暴室。再去個人,去宮門口攔著,說什麼都不許陸將軍離開皇宮。”

上回的慶功宴除夕宴,她都被母後拘著,沒能找到機會見陸洲。這回上元宴,她總算是哄得母後放鬆了警惕,找到機會。

宮人不約而同打了一個寒噤,立刻動起來。

很快鎏金輦轎被抬來,抬著昭陽公主健步如飛往宮門口趕,總算是在禦花園追上陸洲。

“陸將軍,陸將軍,你等一下!”昭陽公主毫不掩飾自己的聲音,她從來都不遮掩自己對陸洲的誌在必得。

抬轎的宮人身負武功,一個加速,斜刺裡攔在陸洲麵前。

陸洲停下腳步,拱手見禮:“末將拜見公主。”

昭陽公主哼了一聲,帶著嬌嗔:“你還知道本公主是公主,我叫你,你為何不留步。”

陸洲平靜道:“公主不當如此。”

“我偏要如此!”昭陽公主走下輦轎,停在陸洲麵前。

望著他冷峻如刀鋒的麵龐,她忽爾想起了第一次見麵,那是四年前,在雁城死裡逃生的父皇傳召陸洲進京封賞。

她跑去湊熱鬨,想看看那位傳說中用五千兵馬逼退五萬突厥的少年將軍。

當年陸洲馳援雁城時隻帶了五千兵馬,顯然不是突厥的對手,他竟用五千兵馬虛張聲勢,製造出十萬大軍來援的假象。

突厥雖然趁人之危,在雁城內占據上風,可和江家軍麓戰多日,早已經傷亡慘重人困馬乏。見有大批援軍趕來,隻能放棄繼續南下的打算,悻悻離開。不然若叫突厥人占雁城為據點休養生息,再等來突厥援兵,後果不堪設想。

一見之下,她傻傻站在那。她從未見過這樣英姿勃發的少年,如同剛出鞘的寶劍光芒耀眼。明明初出茅廬的年紀,卻不卑不亢地站在父皇麵前,站在滿朝文武重臣麵前。那一刻,她對未來駙馬的朦朧憧憬第一次有了具體形象。

等她到了十五歲,母後開始為她挑駙馬。她告訴母後,她要選陸洲做她的駙馬,她才不要嫁給裝腔作勢的世家子弟,她要嫁給頂天立地的大英雄。

之後兩年陸洲屢立戰功,她的心思也就越堅定,可無論是父皇母後還是陸洲都不讓她得償所願。

尤其是父皇,她姓楊又不姓謝,陸洲成了駙馬隻會更加效忠於皇族,皇族勢大,他這個駙馬才有地位啊,怎麼可能退而求其次效忠謝氏。

父皇果然老糊塗了!

昭陽公主腹謗了皇帝幾句,把注意力拉回到陸洲身上,留意到他濕了一塊的長袍:“是我故意讓宮人汙了你的衣裳,我就是想和你好好說說話。”

陸洲麵無表情:“公主請說。”

昭陽公主麵上浮現小兒女之態,臉頰飛上紅雲,“我……”她咬了咬唇,一跺腳,拋開女子的矜持直抒情誼,“我的心意你難道不明白,隻要你願意,父皇那裡不是問題,我會想辦法說服父皇賜婚。一旦你成為當朝駙馬,何至於這樣出生入死,鎮守最危險的邊關,整日裡麵對窮凶極惡的蠻族。無須冒險,權勢地位你便唾手可得。就是你嫡母竇氏,當年她仗著她娘是公主,逼得本該為妻的尉遲夫人淪為妾室。隻要你娶了我,我自然也能讓尉遲夫人奪回本屬於她的正妻之位,一雪當年之恥。”

陸洲平靜的麵容未起波瀾:“公主好意,陸某心領之。然陸某已經習慣了邊關生活,並不覺危險。日後馬革裹屍,也是死得其所。”

“你少糊弄我,誰人不怕死不想要功名利祿,說白了,你就是不想娶我!”昭陽公主委屈地紅了眼眶,“我是嫡公主,母族乃名門謝氏,又年輕貌美,你為何不喜歡我?”

“公主金枝玉葉,陸某位卑人微,不敢高攀。”陸洲的聲音裡透出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冷。

昭陽公主惱羞成怒,眼淚迅速在眼眶中聚起:“你不是不敢,你是不想,你就是不喜歡我,混賬東西!”

巨大的羞辱之下,昭陽公主舉起了手。

“公主自重。”陸洲聲線平和不露喜怒,目光卻冷了下來,比動怒更叫人發寒。

昭陽公主的手舉在半空中,繼續揮過去不是,收回來也不是,一張俏臉都是委屈難堪。

“昭陽。”晴朗如泉水擊石的聲音自背後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