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覓與兩人僵持了會兒,最終還是抵不過大兒子和二兒子的連番攻勢,點點頭無奈答應了下來。
——
遼州,永餘。
馬開是一名行商,很早之前就到過拒戎。
他本是邊境這一帶小有名氣的盛朝商人,雖然比不上丹巴這種存在,但也是能在往來交易中吃上肉的人物。
昌嶺市集的開放使得他從丹巴的商道上解脫出來。
他本以為是昌嶺市集是自己更上一層的契機,卻沒想到自己剛開始施展拳腳沒多久,昌嶺市集就關閉了。
所以在得知昌嶺的集市遷移到拒戎之後,原本都打算轉行,朝南邊發展的他一個激靈,腦筋重新轉了起來。
但細思之後,馬開又有些苦惱。
他生活在永餘一帶,距離昌嶺並不遠。
但是在他的記憶中,昌嶺到拒戎,又要走上半個多月的時間。
這些其實還算其次,畢竟即使是到拒戎,也比之前他帶著人深入草原,到各個部落去交易方便多了。
最令他感到難受的是——拒戎這個地方,太破了。
昌嶺市集還未開放之前,他帶著手下的人進入草原,曾多次在這個地方落腳——當時的拒戎首領雖然貪財,但不至於做出謀財害命的行為來。很多同他一般的商人,都很願意到這裡來“破財消災”。
所以馬開印象很深刻,拒戎城做的就是“無本買賣”。
當時的戎族守將在城中劃了一片地方,允許他們自由落腳,但是說白了,那地方就是一片廢墟,到處是半塌不塌的房子。
馬開他們就在這樣一片矮子中勉強找個高個,對付兩晚,然後火急火燎地走人。
說起來,就比露宿野外,稍微好那麼一點點。
所以一聽到交易點改在了昌嶺,他就有些頭大。
即使知道去年,拒戎已經被北安王攻下,但是馬開並不覺得,這會讓那座破城有什麼質的改變。
易主了,難道就能煥然一新了?
去年他生意最紅火的時候抬進門的小妾倚在他懷中,虛情假意道:“老爺,要不就彆去了。
“塞外的風沙那麼大,拒戎城一聽就不是什麼好地方,何苦去受那個罪呢?
“您就到南方那繁榮的地方去算了。”
“哎,哪能不去啊。”馬開摟著她的肩膀,“你以為往南邊就那麼容易啊?”
他嗤笑一聲:“彭壺彭大老爺,你聽說過沒?人家正正經經的遼州巨賈,聽說往南邊不知道塞了多少銀子了,照樣要給人做小伏低。
“往南邊,往南邊……哪那麼容易,嗤!”
“那要不然……”小妾轉著眼珠子有出起了主意:“您讓府裡的大公子去不就行了?大公子都十六了,是時候該出去曆練曆練了。”
馬開凝眉思索了會,道:“他確實該出去了,不過嘛……
“他就是個愣頭青,啥也不懂。讓他自己出去,少不得給我把事情辦砸了。”
如此這麼一琢磨,反倒讓馬開堅定了過去一趟的決心。
他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雖然辛苦,但還是過去一趟吧。總得帶著那個兔崽子熟悉這麼一回。”
說罷,他直接躺回去,不顧小妾還有話想說,直接閉眼睡了起來。
小妾愣了愣,隨即掩飾好自己麵上的表情,也跟著小心翼翼躺了下去。
幾日後,馬開領著自己的長子,帶上滿滿一車隊的物資出發。
他按照以往的腳程估計,提前了大半個月出發。
永餘到昌嶺之間,並沒有直接相通的水泥路,但是走上一日,到達懷通,就可以蹭上懷通到昌嶺的平穩路麵。
馬開乾脆下了馬,把自己的兒子叫到身邊教導道:“你看看,這種路麵才有利於通行。當然,它很堅硬,對於馬蹄鐵的磨損比泥土路那些嚴重許多,但是兒子你要知道,這在路上能節省的時間,可比換幾個馬蹄鐵重要多了。
“而且你要知道,路好走了,不僅是從永餘出來,就是進入永餘也方便,少不得就引來其他的活魚。
“咱們永餘沒什麼大商賈,不然有人開個頭籌集點錢,把永餘到這裡的路修起來,真真是極好的。
“哎……還是看我這生意能不能做,如果做得下去,這筆錢咱們家來出也是使得的。”
馬開的長子聽得直點頭,道:“多謝父親教誨。”
對於這個兒子,馬開是很滿意的。
他點頭道:“你要知道,生意人,吝嗇的話,是不可能做大的。
“你投進去多少本,就回收多少東西。如果舍不得錢,代價很可能就會變成其他更加昂貴的東西。所以如果能花錢解決的事情,那就得舍得。
邊說,他邊踩了踩腳下的路:“我一直覺得,王爺和王妃就是真正乾大事的人。
“他們一來,康城到昌嶺的路直接就鋪整上了,這樣的手筆,沒有一定的魄力,光靠錢財,是辦不到的。”
他的兒子聽得直點頭。
兩人閒聊著,很快來到昌嶺。
昌嶺已經不複之前戒嚴時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模樣了。城外排著好些行商,都是準備要出塞的。
馬開一個商業上的勁敵正排在隊伍最末,見到他們一行,假笑著打了個招呼:“喲,馬老板。您也是到拒戎去吧?怎的趕這麼早啊?”
“我這東西多啊!在路上估計得比齊老板你多耽擱幾天。”馬開笑嗬嗬地回應道:“不趕早可怎麼行。”
兩人你來我往地客套一番,最後實在不想再虛以委蛇下去,默契地板著臉不說話了。
等齊老板帶著自己的人有限離開,馬開便冷冷“哼”了一聲。
很快,他們也通過檢查,穿越過昌嶺,來到北城門外。
這一看,馬開直接傻了。
他往前張望了幾眼,又往回看了看,一時之間甚至忘了要吩咐商隊繼續前行。
他的長子湊過來,詢問道:“父親,怎麼了?不啟程嗎?”
馬開回過神來,感慨道:“我竟不知道,這北麵也修了路了。”
他們剛出城門,昌嶺的守軍就在他們背後。
馬開也等不及讓下麵的人去幫自己詢問了,自己三步並作兩步往回走到一個昌嶺守衛麵前,詢問道:“守衛小哥,勞駕問一下,這……”
他跺了跺腳:“這水泥路,一直修到哪裡去啊?”
守衛看了他一眼,和善道:“一直修到了拒戎那邊。
“你們沿著這條路一直走就行了,絕對不會出錯。”
說完,他甚至多嘴提了一句:“哦對了,中途你們還可以在阿勒族那邊歇歇腳,他們那裡的烤肉可好吃了。”
聽到守衛的話,馬開連連點頭。
他高興地搖了搖頭:“哎呀,之前都不知道,不然我們也不會這麼早就過來了。我還以為關外還是些泥土路,要走上半個多月呢。”
“早幾天過去也沒事。”守衛見狀又說道:“到時候先在城中住幾天便是了。”
“住幾天,哎……那我這老腰怎麼受得了?”他搖了搖頭,徑直離開了。
雖然如此,他也沒有改變出行計劃的意思。畢竟商隊都來到昌嶺外麵了,即使時間跟預計的有些出入,也隻能將錯就錯。
後麵又有商隊要出來,守衛們開始驅趕,馬開也就順勢喊著人,開始往北走。
一路上,如守衛所言,昌嶺到拒戎之間,就是一條直直的水泥路。
馬開原來雇傭過來,專門為了認路的老戎人都慚愧地找過來,道:“哎,原本以為要為馬老板認路,才敢開這麼高的價錢……現在看來,我真是沒起什麼作用。
“馬老板,您便按照普通下人的價錢給我報酬吧。”
馬開走在絲毫不顛簸的水泥道上,正是心情好的時候,聞言無所謂地搖了搖頭:“阿蘇,我到了拒戎還要跟戎人打交道,到時候還不是要仰賴你用戎語幫我招攬生意?
“該給你的錢我不會少給你的,你就放心吧,好好為我做事。”
阿蘇一聽,連忙行禮道謝:“您是我見過最為慷慨的商人,您一定能在這次交易中得到巨大的利潤。”
馬開“嗬嗬”笑了幾聲,道:“但願如此吧。”
阿蘇走後,馬開的長子湊了過來:“父親,為什麼我見您臉上依舊有些焦慮?是不是此次前往拒戎交易,還是有什麼風險?”
“到了你就知道了。”馬開無奈地搖搖頭。
想了想,他還是簡單解釋道:“你不知道,咱們常在路上跑的,就希望進城之後好好休息一下。
“但是拒戎那個地方,之前我常去,哎,那條件,真是連咱們家裡的馬廄都不如。”
見長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馬開便又提醒道:“總之,你做好心理準備。苦也就苦這麼一陣,等把這批貨物賣出去,咱們回到永餘,再好好休息。”
長子聞言乖巧地點了點頭,馬開見狀,心中便也安慰許多。
約莫十天後,他們比原本預計提早了四天半進入拒戎。
比起之前,拒戎從最外圍的外觀上就有了巨大的改變。
馬開他們從昌嶺來,直接從南城門就可以進入。此時,佇立在他眼前的拒戎,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模樣。
原本已經乾癟的護城河中,重新流淌起清澈的河水。
城牆不僅不複原本風吹就落沙的模樣,反而壘得比以前更高了。四周高高的哨塔上,隱約能見到拿著奇怪東西的兵卒正將目光投射過來。
穿過特製的吊橋進入城中,兩邊儘是雙層高的樓房,精致不足,但整齊氣派有餘。
馬開的長子驅使著胯-下的馬兒,靠到自己父親身邊,問道:“父親,這就是您說……比不上咱們家馬廄的拒戎城。”
馬開用右手附上自己的左臂,狠狠擰了一下。
“哎喲!”一陣清晰的疼痛直直襲上他的腦門,也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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