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鳴謙最後看向最初站在自己身旁的女郎。
女郎還保持著微笑，說永遠一樣的話：
“教授，去……”
喜悅還沒有生長綻放，就已經枯萎。
站在街道旁邊的宿鳴謙打了一個寒顫。
周圍是喧鬨的，可這種喧鬨就和這裡的人一樣，用單調和重複來營造另外一種寂靜。
他甚至不知道，現在的寂靜和過去的寂靜，哪一種更加恐怖。
他喃喃一聲：“西木……”
栗說星的聲音也在同時響起了：“我在！”
栗說星站在和宿鳴謙相同的地點。
遊戲內外，似乎真的重疊在了一起。
但這個時候，栗說星沒有閒情感慨複雜，他已經在手機的屏幕上看見了撞撞跌跌、狀態非常不好的小人。他飛快說話：“阿崽，我在，不要緊張，沒有什麼能夠傷害你的！”
但隻有這一句安慰，太過單薄了。
栗說星繼續說話，焦急之下，差點將真相脫口而出：“崽，你彆著急，仔細想想，這是不是你過去所來到過經曆過的一切？”
話音落下片刻。
遊戲裡慌張走動的小人慢慢穩住了步伐。
再過一會，宿鳴謙的聲音響起來，雖然相較於平常還有點緊繃乾澀，但聲線大體還是平穩的：“你說，這是我的過去？”
栗說星鬆了一口氣：“是的。”
宿鳴謙低聲問：“西木，你為什麼會這麼想？”
栗說星：“崽，上一次我們去了大大峽穀之後，那本寫有你過去信息的旅遊日誌就出現了……”他頓了頓，斟酌說，“所以，我覺得現在讓你經曆這些的，也許並不隻是想要控製傷害你，而是有些更深層次的想法。”
“就算如此……”宿鳴謙又低語，“這一切，又該由什麼人和科技做到呢？”
這回宿鳴謙的聲音太小了，栗說星沒有聽見。
他多問了一句：“崽，你說什麼？”
宿鳴謙勉強鎮定，他搖搖頭：“沒有什麼。既然現在的這些，或許是我曾經遇見過的一切……那我應該順著這裡的指引走下去，先上的士嗎？”
栗說星肯定回複：“上的士。我也打的士跟著你。”
宿鳴謙再點了點頭。
這一次，他沒有再逃避金發女郎，而是按照金發女郎的指引，拉開了麵前的士的車門，坐了進去。剛剛進去，就聽的士司機說上一聲：“是去某某廣場吧？”
說完，不等宿鳴謙回複，車子油門一踩，已向前駛去。
車中的宿鳴謙隻來得及轉回頭朝金發女郎站著的位置看上一眼，這一眼，正看見原本隻會說一句話的女郎，像是獲得了新的指令，轉過身，朝背對著車子行駛的方向，緩緩離開……
遊戲裡，宿鳴謙已經上了車。
遊戲外，栗說星也終於抬起手，招來一輛出租車，上了車。
出租車司機：“去哪兒？”
栗說星：“去……”他差點忘了去什麼地方，趕緊回遊戲裡，看了旁白一眼，“某某廣場。”
做個任務也是真的繞。
栗說星服氣了。
出租車司機沒再說話，同樣一腳油門下去。
遊戲裡外，兩輛車子，載著兩個人，走在相同的道路上，前往同樣的目的地。
這段乘坐出租車的路程並不漫長。
起步價都還沒有開過，兩人就到達了目的地。
下了車，宿鳴謙朝周圍看去。
發現這裡的情況和剛才一樣，噪音不少，人流很多，看著熱熱鬨鬨，但他無法和這裡的每一個人交流，感覺就像是……他們存在於一個空間，而他存在於另外一個空間。
宿鳴謙避開了他們。
他有些不敢和他們接觸。
他們讓他感覺虛假。
再接著，濃濃的虛假感被另一道鮮活的聲音刺穿了。
栗說星：“……誒，阿崽，這裡我熟啊！”
宿鳴謙：“怎麼？”
遊戲牽扯了栗說星太多注意力。
哪怕接連看見熟悉的地名，栗說星都沒有想太多。
畢竟這是他生長的城市，哪個地名都不是很陌生。
直到置身現場，栗說星才陡然反應：“這就是我大學附近的廣場，我上大學的時候沒事就過來這裡浪……想不到我們來到了這麼個地方。”
宿鳴謙心頭被對方說的話輕輕撩撥了一下。
厚重的積壓在心頭的陰雲似乎出現了幾條縫隙，一兩縷光線，從中灑落下來。
栗說星又分析：“我們先去找咖啡館吧。這裡有不少咖啡館。不知道你去的咖啡館到底是哪一家，不過我們可以和服務員對對話，誰說話，誰就是你記憶裡去過的地方。”
說罷，栗說星開始指揮宿鳴謙前進。
他們穿過人群，挨個調查著廣場裡的咖啡館。
一家不是。
又一家不是。
再一家還不是。
當又一家咖啡館出現在兩人視線裡的時候，栗說星認出了這就是自己曾經常常前來的那一家。
他熟門熟路的指引著崽崽走進咖啡館，看著宿鳴謙對自己認識的服務員說話：“有位置嗎？”
宿鳴謙問完一句，就準備往前。
他已經習慣了這些人的沉默與僵硬。
然而這一次，服務員抬頭微笑：“先生需要一個安靜的位置是嗎？那坐我們店裡的角落吧。那裡很安靜，之前有個寫的客人隔三差五就過來，都是坐在那邊寫的……”
遊戲內外。
栗說星和宿鳴謙齊齊怔住。
宿鳴謙：“……她說的是你嗎，西木？”
栗說星超級茫然：“呃，應該是我吧，想不到我居然能以這種方式出場？”
雖然之前已經默認了小人是真人，但無論是人工智能科學家還是美國，都距離栗說星太遙遠了，他所認識且認可的，還是遊戲裡的小人。
一直到現在。
這個咖啡館是他曾呆過的，這個服務員是他所認識的。
他聽見服務員對著小人說起自己。
就陡然感覺，這件事情，曾發生在真實的世界裡。
真實的世界裡，也許他曾在這裡，與宿鳴謙擦肩而過。
命運由無數巧合而成。
這些不為人知的巧合，竟如此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