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是賜婚後的第十八天,哥哥蘇少琅沐休,閒著也是閒著,提出了帶妹妹去集上逛逛。
剛好是十五,集上特彆熱鬨,小姑娘帶著麵紗,哥哥給她買了風車。
她與秀兒一人一隻,拿在手中邊走,風車邊緩緩輕轉,到有些像天真浪漫的孩子。
午時,幾人在就近的一家酒樓吃了些東西,出來後,原便打算回去了。
但人頗多,來來往往,集上車水馬龍。
她被一個捏泥人兒的小攤子吸去了目光,虛虛溜了下神兒,不知秀兒已經走到了她的身邊兒去,轉身回頭頗欣喜地欲要拉她去瞧,不想差點拉錯人,手中風車正好撞上了身後剛從酒樓中出來的一個男人的胸膛上。
小姑娘心口微微一顫,滿是歉意,亦是有些膽怯,純淨的眸子仿若麋鹿一般,緩緩抬起,便要去道歉。
但對上了一張熟悉的臉。
那男人很高,一身暗色官服,麵色很深沉,生的極好,竟是裴紹!
他目光幽深,低眸瞧著她一言未發,隻不緊不慢地抬起手來,轉了轉手上的扳指,你也不知他在想寫什麼。
妧妧一見是他,無疑心口更顫了一下,喘微微的,也更怕了,那句到了口邊的抱歉沒說出來,眼神也有那麼一絲絲變化,但不甚明顯。
她收回了目光,而後下意識似的,抬頭又看了他一眼,接著身子便轉了回去。
一切隻在須臾,秀兒趕緊過了來,領住了小姐,也是同小姐適才一樣,看了裴紹兩眼,拉著小姐趕緊走。
裴紹的表情沒有什麼變化,隻目光跟了過去.......
妧妧沒再回頭,但秀兒回了幾次。
不一會兒人淹沒在人群中,看不見了,秀兒朝著小姐低聲道:“小姐,已經沒影了。”
妧妧沒說話,但點了下頭。
回到府上,瞧著小姐好似還有些心有餘悸似的,小臉兒冷落,秀兒倒了溫水給她,在她身邊安慰著。
“小姐莫怕。裴紹現在已經不足為懼,哼,他就是再厲害,君臣有彆,皇家的人他惹得起麼?有太子相護,他斷不敢再打小姐的主意了。說來他也是好生奇怪,不是和小姐散了麼?又後悔了?還來找小姐,難道行他成親,就不行小姐成親了麼?”
妧妧沒接丫鬟的話,但心中並非什麼都沒想。
捫心自問,和他分開那會兒,她起先對他是沒有恨意的。
雖然他很不是人,但彌補了錯誤,終是救了她父親,一碼歸一碼,她還是感激他的。
畢竟她沒權沒勢,他要是繼續不是人,她也沒辦法。
加之江南那三十多天,她完全卸下了對他的偏見,沒忍住動情,一度把他的壞都忘了,想的全是他的好。
但就是因為她愛過他,方才恨他巴不得她快點滾!
他太絕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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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三日,這天下午,武德帝約了裴紹下棋。
倆人在禦書房中相對而坐,足足下了三盤。
武德帝贏了兩局。
男人朗聲笑道:“子初與朕下棋很累吧,一麵下,一麵還得思索怎麼讓朕贏的有水準,嗯?”
裴紹淡笑,“臣與皇上下棋是享受,怎會累呢?”
武德帝笑的更爽朗了,但接著聲音卻有了些低落。
“朕昨日又去看你姨母........”
裴紹問著,“姨母可有好轉?”
武德帝搖頭歎息,“有時一言不發,你怎麼叫她她都好像沒聽見,隻是拍著娃娃,唱著童謠;有時好不容易肯說話了,卻嬌滴滴的像個三歲的孩童,喂著朕吃桂花糖.......”
裴紹一言未發。
武德帝也不再說。
這麼多年,他每隔幾日,總要去看看她,近來頗頻,或是因為她肯說說話了。
“子初陪朕去外邊走走。”
武德帝喚了裴紹一聲。
裴紹領了命,起身去扶了武德帝一下。
然這一下剛扶完,隻見那廂突然一個踉蹌,身子一晃,確是要倒似的。
“皇上。”
裴紹更扶住了他,急切關懷地問道:“皇上是哪裡不舒服了?”
武德帝微一抬手,讓他鬆開他,自己又試著站了站。
緩了一會兒,人立住了,好似沒那麼暈了,方才答裴紹的問話。
“有幾次了,還是從你告病那陣子開始的。朕時而頭暈,時而心口發緊,有時渾身像是被針紮了般,感覺甚是奇怪。”
裴紹扶著他坐了下,微微蹙眉。
“皇上可叫太醫來看過了?”
武德帝應了一聲,沉聲道:“自是叫過,但太醫院那些庸才,真章的時候一個比一個飯桶!朕喝了藥,也半分改善都沒有,且好似越來越頻繁了。”
“那.......皇上可命人查了近來所食食物?”
武德帝點了頭,“都有查過,皆沒發現異常。”
裴紹眸光幽深,緩緩地“哦”了一聲,“皇上怕是有些勞累了,龍體要緊,還是要多多休息,莫要過於操勞。”
武德帝笑著應聲。
裴紹又說了一些關懷的話,讓他寬心........
倆人終是出去走了走。
這日,直到宮中宵禁,裴紹方才離開。
但這日之後,武德帝卻是越來越嚴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