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病秧子(09)(1 / 2)

長大?

童言童語。

陳幺瞥了眼王妄,雪白的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就眉心的朱砂有點顏色,他知道世事艱辛從古至從未有所改變,他知道高山之後是更高的雄峰,連綿起伏,從未斷絕。

一副病軀,一座風雨飄搖的江山,人生如疊浪,不進反退,但他並未感到畏懼,他覺得這樣的人生才有所樂趣,與天鬥其樂無窮,與地鬥其樂無窮,與人鬥其樂無窮:“睡吧。”

“困了?”

王妄歪頭,他看著陳幺烏亮的眼睛,“我覺得你不困啊。”他臉又紅了,“你是不是被我剛說的話感動了,覺得我很好很好,我看話本子都是……幺幺,你現在是不是想以身相許?”

我現在想把你從床上扔下去,陳幺扭開頭:“並無。”

都不敢看他了,肯定是害羞了。

王妄自覺善解人意,沒有去拆穿陳幺:“反正也不困。”他扭頭,四處看了看,“貼床頭吧,喜慶。”

陳幺不知道王妄從哪翻出來了那個囍字,還在來回比劃著……他都以為王妄已經忘了這事了。

王妄把囍字擺正了,方方正正的剛好擺在他們床頭,他覺得不會有比這更合適的位置了:“就貼這吧,漿糊……漿糊呢?”

漿糊好像是落在書房了,他摁著囍,扭頭,“幺幺你過來這邊摁著,我去書房拿漿糊。”

床是價值千金的金絲楠木,你用漿糊往上粘囍……陳幺沉默了下:“嗯。”

王妄興衝衝地跑去書房拿來了漿糊,他糊完後還等了好半天等著它乾,等他又摸摸囍字發覺它已經徹底乾了時:“幺……”

陳幺已經睡下了,男童閉著眼,眉清目秀,就很漂亮,他其實並沒有那麼幼稚,也沒有那麼不知事,他又摸了摸陳幺的臉,聲音很小,“彆怕。”

……

……

次日,天還沒亮,福壽殿忽然湧入了一大欽天監的子弟。

長壽小跑著去迎他們:“不知諸位大人來訪是有何事?”

“欽天監衛賢。”

為首是位年紀不大的少年,他出示一枚令牌,“朝璽近日來混入了許多妖人,大師傅擔憂殿下的安危,特命我來護衛殿下。”

長壽立馬賠笑:“多謝衛大人,就是不知道是什麼妖人混了進來……”

“不該問的少打聽。”

衛賢摸向腰間彎刀,一雙丹鳳眼似笑非笑,“你還是快去回稟你家殿下吧。”

長壽就是得了陳幺的命令出來打聽的,奈何欽天監的人根本就不把他當回事,他回頭去看陳幺,他家殿下正捏著一卷書倚在殿門。

十一月低了,天沉得厲害,風刮得人臉疼……不知道什麼時候下雪了,雪粒子哆哆嗦嗦地往下抖,飄飄灑灑地出現在這個天地。

他不知怎麼忽然覺得有些難過,鼻子一酸,忽然就落下淚來,欽天監何至與要欺辱殿下至此。

陳幺旁邊忽然鑽出一個小孩,他抽走陳幺手裡的書,換上一個湯婆子,說了些什麼話。

衛賢習武,自然聽得一清二楚的。

土狗吟詩:“有朝一日刀在手,殺儘天下負心狗。”

陳幺:“負心是本相愛的夫妻中一人辜負了另一人。”

王妄:“……”

是嗎?裝逼再次失敗,他咳嗽,虛心請教,“那我該怎麼說。”

陳幺抱著湯婆子暖手,他眉目如畫,小臉雪白,眉心的朱砂亮到刺目、似乎流淌著綿延血色:“仇人三千奈我何,天逍地遙自成佛,有朝一日刀在手,殺儘天下負我狗。”

王妄一聽,又跟陳幺膩歪去了,屁顛顛地拍馬屁:“媳婦說得真好。”

衛賢衛狗:“……”

他冷哼一聲,抬腿踢了下低頭哈腰的長壽的屁股,“還不快去稟告你家殿下?”不等長壽應聲,他又道,“掃出處偏殿給我師兄弟們住下。”

長壽被踢了下也不敢還口,衛賢不肯說,他隻得捂著屁股跑了回去,每當下雪才好似著真的入冬了。

這場雪應該是醞釀許久了,從白天下到了晚上,從雪粒子飄成了鵝毛般的大雪。

福壽殿內燈火長明,把夜晚都照得如同白晝。

長壽清掃出了一處偏殿給衛賢他們落腳,這處偏殿應該是特意用來儲冰的,並沒有通地龍,一群欽天監的子弟隻得喝酒取暖。

福壽殿的小太監其實給他們送了炭來,就是不知道他們在炭上動了什麼手腳,他們死活生不起來火。

遙望對麵燈火通明的看著就無比溫暖的主殿,其中一人不忿道:“鋪張浪費,窮奢極欲。”罵完,他又冷哼,“一個病秧子,就算這麼供著能活多久?”

衛賢沒見過陳幺,今天才是第一次見,他之前還是對陳幺挺有好感的,學究天人、智足近妖……他又想起那句殺儘天下負我狗,少年望著明明滅滅的炭火:“自然是活不了多久的。”

三歲見老,陳幺殺性太重了。

*

*

欽天監的人在福壽殿一待就是兩年之久。

兩年前的那場雪斷斷續續地還在下,大師傅推算說是進了冰河期,這雪綿綿延延的要下個八.九年才會終止,朝堂震動。

本就風雨飄搖的大臨好像就要迎來它的終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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