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病秧子(23)(2 / 2)

衛賢咬緊了牙:“可是。”

他跪著,像受到了極大的驚懼,瑟瑟發抖,“……知道了。”

二師傅了結了一樁心事,他揮手:“下去吧。”

衛賢失魂落魄地走了出去,一路上欽天監的子弟跟他問好,他都沒有回答。

王陸有時候回來欽天監,他師父走後,他遇到事後就常常喜歡請教另一位老人,他沒有敲門,風度翩翩、儀態端莊地走進了二師傅:“我剛撞見你們的少閣主了。”

欽天監其實沒有少閣主這一職位,當權的一直是能被稱為師傅的相師,之前是大師傅,現在是二師傅,二師傅掀開眼皮:“你來是有什麼事嗎?”

他不大喜歡這野路子是因為觀念不合。

王陸席地而坐:“沒事,就來看看你什麼時候死。”

二師傅一歎:“說話真不客氣,尊老愛幼知道嗎?”

王陸展開扇子笑了下,再收起扇子的時候房間裡多了一炭盆:“就當賠禮了。”

二師傅覺得這人挺風趣,他似乎是十分畏寒,又攏下袖子:“你還沒說你來有什麼事。”

王陸也不著急說,他看著二師傅:“你怎麼不去找個九陽之體?”

二師傅眯起眼,隨即又恢複了尋常的模樣,他雖然不了解無量山,但也知道無量山是有真本事的,能發現也不奇怪:“我都一把年紀了,就不丟人現眼了。”

他都是一把老骨頭了,再找九陽之體陰陽調和可就真是丟人現眼了。

王陸來隻是警告二師傅的:“你既然知道他遲早要走,就彆再做多餘的事了。”他並不是開玩笑,“我師弟寶貝你們的皇帝寶貝得很,他要是知道了這些破事非得劈死你們不可。”

二師傅老神在道:“他既然也是相師,那就不會。”

“相師?”王陸哼笑一聲,“他算什麼相師,彆的沒學,光學會砍人了,就是個煞星。”

他和其他師弟們至少是在啟天子身邊學過的,還是正統,王妄雖然也是正統,但是真的野。

八歲就在外麵浪了,能不野嗎?

二師傅顯然也知道點王妄的脾性,他幽幽地伸出手,給自己算了下:“老夫是壽終正寢。”

王陸把扇子往懷裡一插:“哪有相師自己給自己算的,那不準,老頭,你告訴我你們欽天監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我就給你算一卦。”

二師傅竟然能附身食心妖,他師父啟天子都做不到。

二師傅的手指枯瘦:“歪門邪道,必受天譴,有什麼好學的。”

紹元帝自儘,大師傅殉天,他這個參與者也將死於人妖相融的秘法之下,有什麼好學的?

王陸眨眼睛:“好奇嘛。”

他就是好奇,陳幺到底是怎麼能活二十年的。

二師傅不再回答了,他閉眼,做出一副送客的姿態。

王陸在心裡罵這老東西嘴是真嚴,他又待了會,被這炭火烤得受不了才悠悠然站了起來:“二師傅,看在咱們同為相師的份上,我再最後提醒您一聲,不管你再忌憚陳幺,你也得等到他自己活不成了,不然我那師弟瘋起來我可管不了。”

二師傅仍然閉著眼,等陳幺自己活不成了,大師傅沒等到,他也要等不到了……陳幺真的能活不成嗎?陳幺會坐以待斃嗎。

大臨越好,他心裡就愈發惶恐,這樣的人若不是身體實在病弱,壽數有限,誰能製裁他?他難以壓下心裡的不祥感……果然還是不該逆天而為嗎?

可老天你睜眼看看,若不是他們行之逆天之舉,大臨早就是一片惡土了。

原劇情,王妄一刀劈死了陳五幺,回到無量山接受了啟天子最後的傳承和教導再下山時大臨確實是一片惡土,人吃人,妖也吃人。

他持刀行走天下,硬生生殺出一本《天元殺妖錄》。

二師傅一激動也會吐血,好在他是相師,年輕時習武多年,哪怕他已經垂垂老矣,還是很快就平複了下來,遭遇了這些:“你是故意的嗎?”

是陳幺讓他附身食心妖的。

他覺得哪怕不是為了坑王妄,陳幺也想讓他感同身受一下,“哎……哎。”

*

*

朝璽十一月開始下雪,斷斷續續地下了月餘,十二月底,是隆冬了。

天氣越寒,陳幺就越難熬,好在有王妄陪著他……不好的地方也是王妄在陪著他,他坐了一會兒就感覺有些吃力,臉色都蒼白了起來。

王妄見陳幺想起來:“受不住了?”

這些天陳幺最常聽的就是這句話,他有些煩躁地放下筆,睫毛微微地掀起:“還要多久。”

王妄去欽天監取了很多秘藏,正一點點地啃著,那些言語極其晦澀難懂,繞的他腦子都有些疼,但他還是把陳幺的事記得很清:“再堅持一個時辰吧?”

換了兩次了,從原來的沒多少存在感,到現在坐下就開始坐臥難安,陳幺覺得這真是磨人:“一個時辰?”

他朝自己的小腹看了眼,“我難受。”

王妄忙放下書,張開手臂:“到我懷裡歇會?”

陳幺還惦記著王妄的胸肌,但他惦記的是和它直接接觸,隔著衣服有什麼意思,他移開眼神,冷漠道:“不要。”

王妄也不惱,他很不要臉皮:“冷不冷?”

陳幺的嘴唇還紅著,不隻是紅,還有點腫,他最近喝粥都覺得舌尖腫痛,他是冷,但還是又拒絕了王妄:“不要。”

王妄撚起陳幺的一縷頭發玩:“真不要?”

陳幺這次心硬如鐵:“你滾。”

“你在這兒我能滾到哪。”王妄去摟陳幺的腰,“趴著會好受些,歇歇?”

陳幺還有事要忙,他挪開臉:“你彆煩我。”

王妄哼唧:“我不,我就不……跟我親親嘛,我給你揉揉肚子。”他才發現陳幺根本沒聽他廢話,而是又投身於案牘之上了,“陳幺,我要鬨了!”

陳幺真覺得他聒噪,他放下筆,拽出被王妄捏著的頭發,聲音十分的冷淡:“一邊玩去。”

王妄該慫的時候絕對不會死要麵子,他老實的蹲到一邊,嘴裡還是沒停:“大好的時光,你不覺得你該跟我卿卿我我麼?”

他越說越起勁,還指責陳幺,“你今天就必須選一個,是要我。”他指著陳幺手邊的奏折,“還是要它們!”

陳幺麵如心冷:“它。”

他甚至不願意再加一個“們”字。

王妄有點難受了,真有點難受了,他猶猶豫豫,磨磨蹭蹭:“我在你心裡到底排老幾?”

就是不愛他,他應該也挺重要的吧,按照利益來排,他應該挺重要的,這麼一想,他又自信起來了,“我是不是你最重要的人。”

陳幺本不欲回答王妄這個問題,但他不知為何思索了起來,細細的眉毛,一對又長又彎的狐狸眼,青年臉龐瓷白明淨似菩提。

當朝天子確實有一副悲天憫人的好相貌。

他一向聰慧,這麼簡單的問題竟然思索了幾息還未得到答案……還有人打斷他了的思緒。

書房裡不知何時走進來了一人。

他麵容枯瘦,身材單薄好似如風中落葉,穿著厚厚的夾襖嘴唇還是青紫,他的臉消瘦蠟黃,真如油儘燈枯了一般,但他的神情竟然還有些寧靜祥和之意:“陛下。”

王妄擰眉,但沒插嘴。

陳幺看了他一會才緩緩道:“二師傅。”

二師傅也在端量著陳幺,他要走了,他想好好看看他這學生:“陛下進來可安好?”

不太好,塞著那玩意確實不太好,陳幺看著二師傅:“你要死了?”

二師傅即便知道陳幺不會有似人的感情,心裡還是有些感傷:“是的,陛下,臣要去遠遊了。”

陳幺哦了聲:“那你走吧。”

二師傅卻是沒立刻走:“陛下,臣近來有些心神不寧。”

陳幺知道二師傅是想帶他走,欽天監一直想除掉他,欽天監不想他活,他笑了下,難得笑了下:“二師傅。”

他道,“晚了。”

二師傅看了看王妄,歎氣:“臣……”王妄在,他是沒辦法的,他像是又蒼老了些,“老臣告退,陛下萬福金安。”

王妄不喜歡欽天監:“他來乾什麼?就為了告訴你他要死了?”

陳幺垂眼:“對。”

他一直懷疑欽天監有延壽之法……也應該是有的,但沒多大用,不然二師傅不會死這麼快,不然二師傅一定會等到他咽氣才敢走。

二師傅的意思是:不要逼迫欽天監,逼也沒用,他壓下心裡的躁鬱,看向王妄,“王妄。”

王妄想不通也就不想了,他看向陳幺:“媳婦。”

“……”

蠢狗。

陳幺看著王妄,“他想我死。”他其實不該問的,但他就是想問,“你也會想我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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