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天監三位師傅,三位都不得好死……他們都選了那條不得好死的路,“……何必呢。”
衛賢得了消息趕來後,王陸已經離開了,二師傅的居所就剩下一個空蕩蕩的蒲團,他早知道二師傅要死,心裡並不如何的悲傷,直到他看到了蒲團上被人坐過的痕跡。
他咬牙,鼻腔一酸,抱頭蹲地失聲痛哭。
走了,走了,都走了。
沒了,沒了,都沒了。
欽天監上一代其實出了許多驚才絕豔的人,大師傅、二師傅、三師傅……還有許多注定不會被人記住名字的人,他們算出了大臨破滅,人族就會遭受滅頂之災。
萬妖作亂,山河破碎、滿目瘡痍。
能從末世能活下來的人百不存一,處處皆是殺人吃人的亂象。
他們決定逆天而為。
……
他們成功了。
天下百姓尚安,山河穩固。
現在唯一剩下的事,就是讓陳幺去死了。
衛賢當初得知後失魂落魄,難以接受,辰帝在他眼裡是雄主,是位英明仁慈的帝王,他願意為辰帝搖旗呐喊,也願意為辰帝戰死沙場。
但他到了迫不得已的時候,隻能殺了他。
辰帝太可怕了,他竟然想活下來。
他怎麼可以想活下來。
衛賢一想起來就牙齒打顫,辰帝必須得死啊……他不死,天下人就得死。
……
……
福全在跟陳幺稟告二師傅走了的事。
陳幺正依靠在榻邊梳發,不是他在梳,是王妄在給他梳:“走了?”在福全進來前他就穿了裡衣,福全進來後,他在裡衣外麵加了一件猩紅的鬥篷,“什麼時候?”
福全跪著,一點都不敢看榻上的天子:“一刻鐘前。”
死了啊,死得好。
陳幺想了想,還是道:“厚葬他吧。”
福全低著頭:“二師傅跟大師傅一樣,死……”
王妄攏著陳幺的頭發,用根綢緞綁了起來:“有什麼不敢說的。”他無所謂道,“屍體都沒留下吧。”
福全磕頭,嚇得渾身哆嗦。
陳幺見他唯唯諾諾的這樣子:“福全,你什麼時候跟我的?”
福全不知道陳幺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奴才是先帝撥給您的,在陛下未滿周歲時,就跟著陛下了。”這麼算,“近二十年了。”
“這麼久了啊。”
陳幺氣色好了許多,他聲音也溫和了許多,“先帝有沒有跟你交代過什麼事呢?”
比如,萬不得已的時候,殺了他。
畢竟他是這麼的虛弱,沒人的攙扶,連福壽殿都出不了,一個太監就能輕易的殺了他。
福全這會兒還沒反應過來,他偷偷睨著陳幺的神色:“陛下、陛下您……”
陳幺歎氣:“長生,長命……長壽,你們都是我身邊的人、都是我最親近的人,都一起說吧。”
長壽剛來送過早膳,還沒出去,興許是想起了什麼,他的眼神突然有些畏懼。
長生和長命從橫梁上下來,雖然隔著麵罩,但也能看出他們不大好看的臉色。
他們四人就跟陳幺說的一樣,都是陳幺最親近的人。
陳幺身體不大好,等了會就有些累了:“不說嗎?”
他動怒的時候會咳嗽,但他並沒有咳嗽,他還笑,“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不必客氣。”
長生先跪下的:“……主子。”
長命滿腦子都是要死,她見他弟弟跪下了,心中一歎,也跟著跪下了,她雖然害怕,但骨頭還是挺硬的,並沒有求饒。
長壽膽子小,他跪下,涕泗橫流:“陛下、陛下……您。”
您沒辦法活啊。
您怎麼能想活呢?
陳幺見他哭得悲傷,竟然下了小榻去扶長壽:“你也伺候我二十年了,我是把你當阿兄看的,阿兄,我必須得死嗎?”
長壽知道陳幺在給他機會,可他雖然是個太監,他也知道孰輕孰重:“陛下,陛下。”他真的在哭,不完全是畏懼,還有悲傷,“若是可以,奴才願意替陛下死,陛下,奴才真的願意替您死。”
陳幺咳嗽了下:“阿兄待我真好。”
長壽哭得更厲害了,哽咽,顫抖:“陛下,陛下。”
陳幺拍了下長壽的手背:“阿兄不必悲傷。”他告訴長壽,“孤不會死的……孤要活,孤要長命百歲,孤要萬壽無疆。”
“阿兄,你去地底下看著吧。”
沒人能阻攔他的決心。
沒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