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地產這行是有過高光期的,費名就入行比較早,但又不是最早的那一批,能撿的大漏都被前輩撿去了,他就能跟到前輩的屁股後麵喝點湯。
九十年代的時候特彆多暴發戶,他們買豪宅都是按片買的,他有幸參加過一次簽合同的現場,成交金額就不說了,他就看到了一眼,沒數清到底幾個零,但光是中介就抽成了幾千萬。
費名是真的見過有錢人的,這裡說的還不是那個買了一片豪宅、乍富的暴發戶,是對他們咋咋呼呼、對他們呼來喝去的暴發戶都要小心伺候的人。
那時候就有京爺這一說了,幾個京爺往座上一坐,就是笑,都不怎麼理人的,當然,這裡的不理人不是不禮貌,他們對服務員都是客客氣氣的,對他這個剛入社會的小青年也是禮數周全,不由自主地讓人有種倍感榮光的榮幸。
不理人是指的他們周身自成氣派,有著旁人插不進去的氣氛。
很久後的費名才知道他見的那幾位京爺是挺有名,是上報新聞都給都得打碼的有名,也不是誇張,那通身的氣派就是見過一次就讓人忘不了了。
費名在日後總是輾轉反側,總是忍不住想,他那時候要是把握住機會,現在也不至於混得這麼差。
那些人可能就不清楚,興許他們都不記得的人,竟然能惦記他們那麼久。
扯遠了。
費名握著方向盤,耳朵卻是豎的直直的,“你高又怎麼樣、你瘸啊、你就不自卑嗎?”,這話是一句比一句毒,照著人心窩猛戳。
他嗓子眼都吊起來了點,真想拉著陳幺求他——祖宗,這話可真不興說啊。
費名打看見明渡的第一眼眼睛都差點直了,他不是gay,他都有家庭了,他有個他很愛的妻子,還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
他就是感覺到了他年輕的時候見到那些京爺的心悸感。
費名在午夜夢回的時候雖然老是想、老是去想,但也知道普通人跟那些人是有壁的,普通人見個明星都恨不得叨叨一輩子,他見到那些大佬肯定也是想叨叨一輩子。
他沒想到這輩子還能碰見二回。
伺候好了,伺候周全了,也不用明渡做什麼,明渡隻要經他手買一套豪宅,他就是就抽個幾百萬,命運也就發生改變了,要是能抽個幾千萬,他人生的方向也就截然不同了。
他可以在魔都買得起一套不錯的房,把戶口落下來,他的女兒能享受魔都戶籍的各項扶持,長大了要是想出國留學,他也可以支持一下。
他已經年邁的父母都不用再乾活了,給他們幾十萬,他們完全可以退休養老,跑著旅遊了。
機遇意味著什麼?
機遇對費名來說就意味著嶄新的人生。
費名沒辦法不緊張,高考的時候都有人緊張地想吐呢,更何況現在的機遇比高考重要多了,他真的很想堵住陳幺的嘴,求他彆刺激明渡了。
他攥著方向盤的手都出汗了,絞儘腦汁的給倆人打圓場:“還要等人是嗎?”
陳幺剛隻是在罵明渡,聞言臉色更差了,他現在都想動手了:“你叫他出來乾嘛,顯擺你的腿你有多瘸嗎?”
本來他跟明渡在一起,心裡本來就不見得多情願,這下更難受了。明渡在他眼裡真的是個窮逼,也就一張臉好看點,還有,他這麼愛錢的人,最嫌棄的竟然不是明渡窮,他最嫌棄的是明渡這賤嗖嗖的性格。
他是更想要寧霄這樣的二十孝男友的。
真的,拿捏不住的男朋友有什麼用……被拿捏嗎?
後麵的火藥味一下子就衝起來了,費名的臉皮都抽搐了下,他媽的、他就不該出聲。
明渡又不是真的瘸,他就是出車禍了而已,再說,他這樣的人,就是瘸了也不會自卑的,他會把嘲笑他的人也變成瘸子:“我要不是身體有缺陷,我會找你嗎?”
他說話就有點散懶,“破鍋配爛蓋,咱倆天生一對。”
你媽。
你……沒媽。
陳幺雖然家貧,但自戀屬性是點滿的,他知道明渡不是喜歡他的不行才跟他在一起的,明渡就是饞他的身子、單純的下賤。
他也知道自己不是什麼好東西,但明渡敢這麼說,他一定要弄死他:“你說什麼?”
明渡閉嘴,還做了一個嘴上拉拉鏈的動作:“沒說什麼。”
陳幺真是個文明人,他以前真的是一個從不罵人的小仙男,但明渡就是能讓他破防:“你說了。”
明渡是說了,但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他繃著下顎:“誰讓你罵我瘸的。”
陳幺可不覺得那是罵:“我哪裡說錯了嗎?你不瘸嗎?你不瘸你跑一下我看看。瘸就是瘸,我說說又怎麼了。”
明渡雙手抱胸:“你現在就應該照照鏡子。”
陳幺皺眉:“你不要岔開話,我照鏡子乾什麼?我知道我好看。”
明渡等陳幺說完,才補完了後麵那半句話:“好好看一下你那惡毒的嘴臉。”
“?”
當我緩緩打出問號,不是我有問題,是我覺得你有問題,陳幺告訴自己要冷靜,“你說什麼?明渡,你過來,我絕對不打你。”
明渡揚眉:“你覺得我很像傻子嗎?”
他彆開臉,“你坐左邊,我坐右邊,在下車之前,我們井水不犯河水。”
陳幺真覺得這戀愛是一秒都談不下去了:“行。”
他都給氣笑了,“行。”
明渡這才覺得有點不妙:“生氣了?”
陳幺在想他跟明渡能談幾天,要不還是乾脆點現在就把明渡踹掉跟寧霄在一起吧,土一點怎麼了,醜一點怎麼了,他現在覺得他就是跟條狗談,都比跟明渡談強:“沒。”
明渡看向陳幺:“你先罵我的。”
罵你怎麼了,我還想動腳呢。
陳幺就是雙標,他就是隻許州官點火,不許百姓點燈,他撇開臉,非常的不屑:“哦。”
明渡之前其實不怎麼笑的:“我也沒說什麼。”他現在又笑了,“我不就說你惡毒。”
陳幺真要惱羞成怒了,他剛出了汗,臉還有點紅,他是在生氣的,但他睫毛很密,稍微有點情緒,眼睛一彎就會顯得很甜:“你才惡毒,你全家都惡毒,你是不是初中沒畢業,惡毒、惡毒……你就學會了這一個詞是吧。”
明渡在看陳幺,他看他氣咻咻的臉,因為生氣烏亮的眼睛,他不覺得陳幺惡毒有什麼,他的食指關節修長,指腹是有點涼的:“沒事,你惡毒也沒關係。”
碰了下陳幺白皙的臉,似乎不夠,又改成撫摸,沿著年輕男生的眼瞼滑到臉頰,“我就喜歡你這樣,罵我也行……”見陳幺看他,他又笑了下,“沒錯,我下賤。”
陳幺的睫毛倏然落下又落下,多少有了點不自然,他知道自己脾氣壞,不招人喜歡,他其實也有注意把自己糟糕的那一麵藏起來。
但他就這樣,側開臉:“滾蛋,彆碰我,你說的井水不犯河水。”
明渡解開安全帶坐到了中間,他腿長,中間的位置還窄,其實是有點憋屈的:“那我們坐一起。”他不是不想跟陳幺坐一起的,“我總想碰碰你。”
剛不是才摸過臉嗎?
陳幺又想起了明渡之前說過的——談戀愛是怎麼談的、跟哥親一下?
不止這個。
他還想到了明渡的嘴唇,那兩片比較薄,有些唇紋、他看著覺得很性感的嘴唇……真就奇怪,明渡就在他身邊,他不去看,他去想嗎?
好像有點……他臉有點熱,白色的針織衫是有點鬆垮的,他露出的一截天鵝似的脖頸白皙又優雅,他還有鎖骨,稍微屈了點背,陳幺埋臉,又嫌棄起來了:“這麼熱,你不要坐過來。”
費名一直聽著。
熱嗎?
應該是不熱的吧,車載空調他都拉到最低了,他穿著西裝都感覺有點涼意了,他幾乎就要張嘴說車上有冰水了,但還是識趣地閉上了嘴。
剛還吵的恨不得打起來,現在又坐一塊去了。
不懂,真的不懂……現在年輕人談戀愛都這麼嚇人嗎?
明渡也覺得有點熱,燥得慌,費名是有心的,他買的水和飲料是市麵上價格最高的,他擰開一瓶,灌了半瓶後才發現瓶壁上的細小的水珠。
他是有點龜毛的,往常會拿紙巾擦乾淨,但這會他沒這個心思,天是藍的,但就是熱,隔著車窗還能感覺到把似乎能把人毛孔都烤乾得熱。
就離奇。
明渡又坐了右邊,他再次係上安全帶,手裡是那喝剩的半瓶水,還有那冰冷的濕氣。
寧霄花了一點時間才過來,他換了身西裝,合身多了,也體麵多了,但陳幺說他隻穿白襯衫好看。
他是隻想穿白襯衫的,但隻穿白襯衫來,是不是顯得他意思太明顯了。
想了再想。
猶豫了再猶豫。
寧霄出現的時候還是就穿了襯衫,這麼熱的天,穿西裝就太熱了,廠區附近沒什麼車,他很輕鬆地就找到了陳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