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4章 時光(08)(1 / 2)

季霞說讓季隨彆後悔,他也沒什麼表示,男生站在門邊,燈光攏在他身後,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細瘦的影子。

在這麼一瞬間,季隨是沉默的。

但很快,門軸吱呀了聲,地板上的影子倏然消失了行蹤。

屏幕跳動著紅綠光點,數字在持續走高,季隨卻垂了下眼,他的眼皮有點窄,但挺深,他沒什麼強迫症,但因為個人習慣衣服總是一絲不苟。

他在生活上確實是個無趣的人。

一起玩,就算他會開心,陳幺也不會高興。

人好像沒什麼忙,但又確實挺忙的。

陳幺升到季隨之前待過教室,他的成績不像季隨那麼好,也不是很穩定,但也是年紀前幾,也被老師所偏愛,坐過曾經季隨坐過的位置。

他在季隨坐過課桌上趴著午睡,也曾上過季隨上過的光榮榜,但已經忘記這個人自己還認識了。

老師還是偶爾會提起轉入ISS的季隨,但他跟同班同學一樣,都是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每年學校都會出那麼幾個標杆的人,學校外還張貼著他們的照片姓名,但記得的學生不會有幾個。

季隨再優秀也跟他們差了好幾屆,壓不到他們身上。

老師總提起季隨拿過的榮譽,陳幺讀小學時最大的苦惱就是怎麼推掉老師希望他參加的競賽,他對考試是持有無所謂的態度的,但競賽一般是在休息日舉辦。

周六周日一共就兩天,去一天,回來再一天,星期一還得照常上課。

這是什麼人生疾苦。

陳幺不討厭上學,但像每個小孩子一樣,他也總數著日子等著放假,盼玩暑假盼寒假。樹葉由綠轉黃,又很快被風吹得就剩下光禿禿的樹杈。

日子一天比一天冷,雪都下了好幾場,天老是陰著,城市的儘頭被染得烏氳氳的,可慘淡不等於陰翳,臨近過年,到處都是張燈結彩的。

氣息歡騰。

季隨讀的國際班,同學裡好多老外。

金頭發黃眼睛的老外短袖外套著羽絨服,仍然生龍活虎,事實上,要不是季霞的極力勸阻,他還打算穿短褲出來。

這兒的冬天比他老家的春天還暖和:“季隨,這是習俗?”

季隨注意到有人在玩打雪仗,話就比較少:“嗯。”

小毛子毫不在意季隨的冷淡,仍然左顧右盼,興致盎然:“你家人好多,比我老家多多了哇。”

他們這偏北,但也沒那麼北,難得有埋到人膝下的雪,街邊好多人跟瘋了似的。小區裡也是,到處都是孩子的呼喊聲,不間斷的笑聲。

成人畏寒,孩子們是一點顧忌都沒有,他們似乎在玩遊戲,瘋跑的瘋跑,貓著藏的貓著藏,還有冷不丁就從犄角旮旯躥出來的。

上國中的大多知事早,小毛子也是八歲就學天文地理,也不是看不上,他就是單純地覺得他們幼稚。就在他察覺到有動靜扭頭的空檔,他餘光掃到季隨往前挪了下。

突飛來的雪球就這麼正中到他胸前。

有時候高興就是看他人倒黴,他一興奮就容易說母語,嘴一禿嚕就冒出來一大串俄語。

沒什麼好翻譯的,翻譯一下就是哈哈哈臥槽、原來你會有今天、草草草,還好老子躲得快。

原來就**個人在玩,玩著玩著成了幾十個人的戰場,到處都是人,戰況逐漸焦灼,大人看到就繞過去,進來就等於默認參戰。

零幾年,老外還不常見。

至少陳幺還是第一次見,稀疏的光下,小毛子的黃眼睛、金頭發似乎更矚目了,異於亞洲人的眉目乍一看有些陌生的怪異。

看了眼,睫毛都跟著飄了下,小孩臉上的潮紅被鮮紅的毛衣一顯得更紅了,

白裡透紅。

這倆人不跑也不躲,被砸到也隻是站在原地看時,他就已經意識到砸錯人了,本來就心虛,老外還張牙舞爪,語氣激昂。

他還沒跑過去就有點想往回退,腦袋都有點蔫……聽得出來是同一種語言,但另一道聲音就平白溫和得多。

剛光被老外驚到了,他現在才抬頭看另一位當事人——也是受害人。夜挺深,也很黑,光很稀薄,看不太清。

他外套上還殘留著雪印子。

個很高,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能看到他的眼睫毛,他們說的俄語他其實聽不懂,他就是忽然覺得挺帥的。

季隨讓他同學平靜了下來,沒刻意回避陳幺的視線,白夾襖、鮮紅的毛衣,小男生的臉似乎有些冰,但還是很柔軟。

似乎是回神了,他跑過來,腰也彎了下去:“對不起!”

跑過來的時候呼呼的,跑走的時候也是呼呼的。

全程就倆分鐘,那一抹飛快的白被夜所侵蝕,就剩下了還在飄得雪花。

季隨把手揣進兜裡:“走吧。”

剛被連敲帶打恐嚇的閉上嘴的小毛子,又好奇了起來:“那是誰?”

季隨是獨生子,除了他還有誰會跟季隨玩?他想說的剩下的那半句話有些複雜,他一時間沒想起要用中文怎麼說,一著急又冒出來一長串俄語,直譯就是——你們是不是認識?認識怎麼不打招呼?彆想騙我,我看你認識。

翻譯一下——他跟你是什麼關係?

樓道就在前麵,風都小了,季隨的聲音一直不冷不淡:“鄰居家的弟弟。”

小毛子還以為能挖出來什麼八卦,期待的哦起來的時候很快反應過來,又嗷了一聲:“這算什麼關係!”

季隨沒反駁,確實沒什麼關係。

陳幺估計已經不記得他了。

……

先不說季隨是小區裡的大紅人,倆家還就住對門。

陳餘芒過年也得了幾天閒,她把陳幺從被窩裡抓起來:“幾點了?”

陳幺也到了會偷偷通宵打遊戲的年紀,此刻困得要死:“媽,麻麻。”

光哼唧,連眼都不睜。

陳餘芒捏了下陳幺的臉蛋:“你這個年紀你怎麼睡得著的?”

“不知道跟著媽媽走親戚要紅包嗎?”

對啊,他這個年……不行,陳幺又把頭埋下去,聲音輕的快化掉了:“媽。”

臭小子雖然很氣人,但這時候挺可愛的,陳餘芒彎腰親了下陳幺的額頭:“飯在鍋裡,媽媽去你姨姥姥家看看。”

她昨個也看到季隨了,雖然知道倆小孩玩不來,但她私心裡還是希望倆孩子能交朋友,“你季隨哥回來了,醒了可以找他去玩,知道嗎?”

神誌不清的陳幺回答得很積極:“知道。”

知道個屁。

季隨是誰他都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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