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瑞年幾人離開以後,卓老爺和卓母就出來了,表情有些忐忑,似乎對薑家很畏懼的模樣——他們也確實應該對薑家畏懼,畢竟如今拿卓家和薑家相比，那無異於是以卵擊石。
卓玉嵐看著卓老爺還沒有消散的緊張，心裡想著難怪這麼多年他爹都比不上他嶽母,這差距還真不是一般的明顯,如果是他或者卓玉嬌受了顧菀這樣的委屈，他爹估計都沒膽子給他們報仇，可能會讓他們忍下來。
不止他爹這樣,其實時下大部分人都是這樣，心裡下意識不想去和軍閥交惡，能忍就忍,因為對方手裡有要人命的家夥。
正是因為知道這一點，卓玉嵐才愈加佩服他嶽母,那真的是女中豪傑,如果不是限製在江城，而是去外麵,他那嶽母大概會混得更加好。
“爹，你放心吧，薑家那邊馬上就要有麻煩了,不會有精力報複卓家的。”
卓母聽了這話心裡鬆了口氣，恢複了以往的模樣，“要娘說,這薑家真是不得了，嵐哥兒你要是娶了這薑家的小姐，那將來還不也不得了啊？可惜薑家這小姐腦子不太好，而且不安分，雖然家裡挺好的，但娘可不願意要她這麼個兒媳婦，青天白日的就敢往男人身上撲，而且那穿的叫什麼衣服，真是不要臉，要是嬌嬌這麼穿，我一定打斷她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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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到卓玉嬌卓母心裡有些難過，她想放卓玉嬌進來的，但是她兒子不許，丈夫還直言要是放她進來，她就跟著卓玉嬌一起搬出卓家去。
這是不準備再要女兒了啊！
卓母心裡怎麼可能不疼得慌，可她又沒有膽子去逆了卓老爺的意思。
今天提起這件事也是想要讓卓玉嵐看在卓玉嬌已經吃了苦頭的份上，能夠和卓老爺說說，饒了卓玉嬌這一回。
卓玉嵐又不是傻子，當然明白他娘的意思，不過卻沒有接話。
有的時候他也很無奈，他說了很多次，不是不想，而是不能，許見微不可能放任卓玉嬌回卓家的，到時候卓家將會被許見微一起針對了。
然而他娘就好像沒聽見般，總是不放在心上，她以為許見微真的不敢對卓家下手？
這種聽不進去人話的，卓玉嵐也非常無奈，偏偏這又是他娘，他還不能太計較。
當然了，他自己本身也不想。
心愛的妻子女兒，和從小看著長大的妹妹，這真的沒辦法說到底是哪個更加重要一些，因此卓玉嵐隻能放下哪個更加重要的問題，站在旁觀者的角度看對錯。
隻看對錯。
一看卓玉嵐沉默，卓母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你這是什麼樣子？那孽障都是自找的，你不會以為俞青霜說的話都是放屁吧？你信不信今天你讓那孽障進門，明天卓家的生意就會出現問題？真當俞青霜好欺負呢？安生在家裡待著，彆想些有的沒的，你要是覺得日子太閒了，就把家裡的事情給素雲管著，你去你那寶貝女兒那裡！”卓老爺一甩衣袖怒氣衝衝地說，嚇得卓母頓時不吱聲了。
素雲是卓老爺的姨太太，不過沒有孩子，在家裡也比較低調，但讓卓母把家裡交給素雲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在她心裡那就是個賤人！
要不是沒孩子，現在她的日子一定不好過。
訓斥完了卓母，卓老爺又轉向卓玉嵐，提起了他的人生大事，“嵐哥兒，你母親年紀大了，糊塗，你彆計較，你回來也好幾個月了，該考慮娶妻的事情了，我知道你同顧菀感情好，但現在既然和離了，總要繼續過下去，不能不成家，過幾天我讓你娘好好看看這江城有哪些好女兒，若是有喜歡的直說，爹讓人上門提親去。”
沉默了一下，卓老爺繼續說，“如果你喜歡菀娘這樣的，我讓你娘注意，找個差不多性子的也成。”
“爹，嬌嬌做出那樣的事情那天，你們是什麼態度？為何當時嶽母強硬壓著要和離？如果那時候你們能公平一點，不要想著壓下這件事，好保全嬌嬌的話，或者直接告訴我嶽母你會怎麼懲罰嬌嬌，她還會帶著菀娘和夏夏和離嗎？”卓玉嵐說到這裡表情有些諷刺，有些說不出的味道，“爹，我怕我再娶一個姑娘回來，你們依舊把她當做是傳宗接代的外人，絲毫不當做自家人來看，這麼委屈人家姑娘的事情，我何必去乾？”
“今日我也把話說下了，我是沒有再娶妻的意思的，你們也不要想，要是爹你不滿意夏夏是個女孩又已經改姓了顧，覺得卓家沒有繼承人了，那你可以給我生一個弟弟，我沒有意見的，反正我是不會娶妻的，就這麼守著菀娘和夏夏也不錯。”
說完卓玉嵐根本不等卓老爺和卓母反應就出去了。
他這樣對卓老爺和卓母或許有些殘忍了，可他們對他就不殘忍？回來一趟妻子孩子都沒了，現在讓他娶妻，怎麼可能。
而且他說的也是實話，不把兒媳當家人看，娶人家姑娘回來都是害人家的！
卓玉嵐心裡明白卓老爺和卓母的心思，對他們而言他娶媳婦的目的是為了傳宗接代，而不是對方能和他相扶到老。
然而他是一個人，一個已經成年很久的人，不是可以隨意擺布的玩偶。
他總要對他的人生負責的。
出了門，卓玉嵐去街上買了個風車，帶著就往顧家去了，到了顧家門口叫開了門，也沒人阻攔，顧家的下人都習慣卓玉嵐幾乎每天都會過來了，不過今天許見微早就有吩咐，下人帶著人就去了客廳，在那邊算賬的許見微聽到下人來報，放下賬本就過去了。
吩咐人上了茶，許見微見卓玉嵐有些神思不屬，估計又是被卓家的那一攤子事情給煩的，也沒問，而是說起了另一件事，“你是怎麼想的？這段時間你幾乎每天都會過來顧家，但我想我有必要告訴你，你同菀娘是不可能的，發生了這樣的事情菀娘不可能若無其事地與你複婚回到卓家去，將來顧家我準備直接交到夏夏手上，有她在，菀娘自然會一輩子無憂無慮。”
這是許見微第一次把顧菀不可能回到卓家去這件事直白地說出來，從前沒有挑明，即使卓玉嵐心裡清楚，但不是沒有抱著一分期待的，現在聽了許見微的話也不覺得意外。
是他嶽母能做出來的事情。
他嶽母向來最重視顧菀，明知道卓家不是好去處，怎麼可能還讓顧菀過去，而有她在，顧菀也不會去反抗。
顧菀又不是不知道許見微這麼做是為了誰，彆說許見微不同意，就是她同意，顧菀自己也不可能同意的。
這段時間顧菀其實經常在想，如果沒有她娘做那個噩夢讓她提前有戒備，她是不是就死在卓玉嬌手上還沒有人知道了？她的夏夏成了沒娘的孩子，將來卓玉嵐若是娶了妻子，會對她的夏夏好嗎？
又或者被她發現不對，她沒死，娘家要是不像她娘這樣全力支持，她現在過得又是什麼日子？那些委屈全部都得咽下去。
太苦了。
她不願意為了卓玉嵐磨平自己身上所有棱角，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我爹提起了娶妻的事情，我拒絕了。”
“你拒絕得了一時，能拒絕一世嗎？他們是你的父母，都說天下無不是的父母，你現在能抗拒，時間久了還能抗拒的了嗎？你同菀娘的事我心裡清楚不是你的錯，隻是你和菀娘沒有緣分，否則的話我也不可能同意下麵的人讓你進來。如今你大可以成家，顧家不會再同卓家計較之前的事情了，你放心吧。”
許見微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卓玉嵐一時間居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呐呐不語。
許見微也不著急，坐在那裡慢悠悠喝茶，過了一會兒，卓玉嵐終於開口了，“顧夫人，我知道我現在說什麼你都不會相信的，但是我真的不準備再娶妻了，這件事和菀娘沒關係，出了菀娘這件事，我娶個姑娘回來，我爹娘卻不把人家當做家人而是當個外人，遇到事情也不幫著，我娶人家乾嗎？又不是跟人家有仇，而且……我這輩子，唯一喜歡過的姑娘就是菀娘，費儘心思娶回家，最後卻弄成了這個樣子，我想我很難再遇上像菀娘一樣讓我心動的女子了，何必耽誤人家？就這麼守著菀娘和夏夏也挺好的。”
“萬一菀娘遇上合適的人，準備再嫁呢？”
“那樣啊……”卓玉嵐的聲音有些飄忽，苦笑了一下，“那樣我自然隻能祝福了，我給不了菀娘幸福，總不能不讓她去尋找幸福吧？是我沒福分罷了。”
卓玉嵐似乎什麼都沒有保證，可就是因為這樣許見微才滿意，她滿意的是卓玉嵐這份通透，若是他信誓旦旦地賭咒發誓，許見微反而不會相信。
他是一個極為理智的人，似乎唯一的那點不理智就耗費在了顧菀身上。
顧菀心裡也是有卓玉嵐的，要不然也不會默認她放卓玉嵐進來。
許見微覺得自己現在似乎成了拆散有情人的那個惡毒娘，好在她也不是真的要拆散他們。
“都聽到了？你有什麼想法？”
卓玉嵐聽到許見微的話才驀然反應過來，這時候顧菀卻已經從後麵走了出來，顯然是把剛才許見微和卓玉嵐的對話全部都聽到了。
這是許見微故意安排的，雖然現在兩邊似乎相安無事，可兩個孩子都不錯，又都心悅對方，為了這麼點事情就分開實在有些不值當。
“娘，我也不知道，我……嵐哥，我喜歡你，否則當初不會嫁你，可成親是兩家人的事情，我在顧家不會有人逼我，你呢？”
“既然如此，那你們就保持這樣的聯係好了，我也不會說什麼入贅的話，這樣太傷人了，到時候外麵還不知道怎麼編排嵐哥兒，就這樣吧，嵐哥兒你可以過來看菀娘還有夏夏，不過菀娘還有夏夏不會去卓家的，如果將來哪一天你決定娶妻了，那從那之後你就不要再踏顧家的門。”這似乎是最好的辦法了，聽著這件事似乎卓玉嵐入贅就能解決，可實際問題卻不小，即使放到後世入贅都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所以不如這樣繼續下去。
許見微是留了後悔的機會給卓玉嵐的，但她覺得卓玉嵐或許真的會一輩子陪著顧菀和顧夏。
顧菀看了卓玉嵐一眼，默認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