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初倭寇的來曆頗有特色。
絕大部分倭寇其實都不是真正的日本人,但也不算是大明人,他們大多數是一群被曆史巨輪無情碾壓的邊緣人。
其原因真是小孩沒娘,說來話長了。昔日明高祖朱元璋和吳王張士誠、漢王陳友諒三分江南。朱元璋先滅陳友諒,還搶了其寵妃達氏,綠了漢王,後來被達氏反綠,謀劃複仇。
朱元璋後滅吳王張士誠,徐達和常遇春圍著蘇州城三個月,張士誠自殺,常遇春屠了半城,被徐達阻止,吳國滅亡。
但是,吳國雖滅,張士誠的殘部力量還是很大的,他們大多逃到海外。因為張士誠本身是私鹽販子起家,有強大的武裝,然後和合作夥伴沈秀(沈萬山,女官沈瓊蓮的祖先)一起搞國際貿易而暴富,他本身就是個大海商,並且豢養龐大私兵,暗地裡以海盜之名去打壓對手,形成壟斷地位,由此和沈秀組建富可敵國的托拉斯商業帝國。
商人有錢,但地位低,和所有商人一樣,金錢已經不能滿足他了,就要嘗一嘗權力的滋味,比如後世燈塔國的□□總統。
當時元朝因各地紅巾軍農民起義,各自為陣,元朝朝廷已經失去了江南的實際控製權,這是自立為王的大好機會。
元末的“□□”張士誠就開始追求更高層次的政治訴求,洗白上岸,左手錢財,右手私兵,成為江南一方霸主,自封為吳王,定都蘇州。一起創業的好基友沈秀則繼續搞國際貿易,為張士誠輸送錢財,成為元末首富。
由於張士誠有深厚的海外貿易和海盜底子,吳國雖滅,張士誠殘部在海外無論錢財和私兵都尚存,他們逃到海外,類似後世老蔣逃到台灣,伺機反攻大陸,光複吳國。
敵人敵人就是盟友,後來張士誠海外殘部還吸收了漢王陳友諒殘部的力量,形成聯盟,剛開始他們的目的還很單純,隻是想反攻大陸,奪回政權。但是隨著大明新政權日益穩定,希望破滅了。
後來海盜、以及一批破產的日本流浪武士的加入,近墨者黑,這群人失去政治目標,錢財也即將告罄,大明朝廷反複圍剿他們,絕望之下,他們和海盜倭寇同流合汙,墮落成為打家劫舍、謀財害命的強盜。
死在刀下的人從大明軍隊變成無辜的平民百姓,這群邊緣人無顏以對昔日的鄉親父老,乾脆剃發易服,頭頂著倭寇的月亮頭,光腿穿著日式浴衣,成為倭寇,如此,就不算數典忘祖了,殺起同胞來也沒有負罪感。
倭寇,成了謀生的職業。這群人的後代是不認同大明,也不被大明所認同的邊緣人,他們比上一輩更加冷血暴戾,殺人防火搶劫就像吃飯睡覺一樣平常,認認真真乾著倭寇的工作。
所以明初倭寇總是春風吹又生,因為他們大不數根本不是漂洋過海的倭人,熟悉地形風浪風土人情,在國內海外都有秘密據點,甚至深入民間,娶妻生子,表麵和普通百姓無異。
朝廷派人剿倭寇,打敗了就躲起來,就像冬眠似的,等風聲一過,便出來禍害沿海一帶。
到了永樂朝,朝廷專注西南的交趾之征和永樂三次北上禦駕親征瓦剌,倭寇休養生息,最近兩年開始猖獗起來。
倭寇是經驗豐富的犯罪組織,他們有的放矢,在各大港口、商戰都有眼線,提前標記肥美的“獵物”。
根據眼線的情報,眼前這艘大商船裡貨物價值巨大,有遼東的人參、蒙古的皮草、朝鮮國的珍珠、蘇州的絲綢等,此外,還有一個初涉商場、乳臭未乾的少東家,身邊還跟著奶娘(女鏢師),攜帶好多箱籠,雖然還沒探到具體是什麼貨物,但是從服侍的人對少東家恭敬程度來看,這個少東家應該是家中獨子,是一隻肥羊,除了貨物,如果綁了他當肉票,一定能敲詐出不少錢財。
於是乎,近海航行的大海船成為倭寇眼中一塊行走的大肥肉,觀察大船走遠,離開港口守軍的保護,就立刻像蝗蟲般撲了過去。
倭寇有組織有計劃,先射箭示警,如果商人們乖乖投降,交財免災,那麼不就用動手開戰,盜亦有道,如果人財兩失,搞得太過分了,從長遠來看不利的,商人就像韭菜,收割一茬,留著根部,等長出新的葉子來,再去收割。
但是大海船仗著人多,沒有示弱搖白旗投降,反而關閉門窗,組織反抗。
倭寇的炮船跟上,第二輪襲擊。
船長也是個狠角色,不慌不亂的指揮大商船開炮還擊,並向六個客商保證:“客官大可放心,我們用的是最先進的佛郎機大炮,射
程比倭寇的土炮遠,打就打,誰怕誰。”
船家長期和倭寇鬥爭,自有充足的準備。
兩船對轟,大商船連發十炮,將倭寇炮船擊沉了,船上倭寇被迫跳海,被數艘掛著草席編製船帆的平底小船所救。
阿雷被女鏢師帶到了相對安全的地下貨倉裡保護起來,不曉得外頭的戰況,隻聞得一陣陣轟鳴,好像過年時放煙花。
倭寇的炮船被轟沉之後,十來艘小型平底帆船往四周退了約一百米,就像一群野狼似的圍著航行中的大商船,始終保持距離,但就是不肯走。
大商船得勝,阿雷也從貨倉去了主艙,與五個商人以及船長開會商議對策。
遼東人參商人很是焦慮,“我這次是帶著所有身家販的人參,一旦被搶,就隻能沿街要飯回老家了,船長,你的佛郎機大炮那麼厲害,怎麼不去炸那些小船,看著船上那些凶狠的倭寇,我瘮得慌,總要想法子把他們趕走。”
“我爹死在倭寇手裡,我平生最恨倭寇。不是我不想,是不能。”船長搖頭,“小船太小了,且距離遠,就像用棍子打一隻蚊子,不僅打不準,還浪費炮火。”
絲綢商人問:“明知打不過我們,他們為什麼不肯走?”
船長說道:“賊不走空,何況他們賠了一艘炮船。倭寇是想逼我們多少給點銀子,打不過,也要惡心嚇唬一下我們。”
人參商人從北方來,人生地不熟,很是害怕,“不如給他們點銀子,打發走得了,破小財,消大災,這買賣劃算。”
船長堅決不同意,“我家三代人都和倭寇交過手,他們貪得無厭,欺軟怕硬,你越是示弱,他們越猖狂,既然打得過,何必給他們銀子,讓他們跟著,到了漲潮起風浪,小船扛不住顛簸,自然會散。”
這時水手跑進來說道:“倭寇派了人過來談判。”
眾人往窗外一看,阿雷頓時覺得眼睛進了辣椒,前方海麵有個剃著半月頭的倭寇劃著一個小舢板,就像初生嬰兒,什麼都沒穿。
人參商人嘖嘖道:“真是傷風敗俗啊。”
船長冷冷道:“倭寇是為了表示他沒有身藏任何武器,是來談判的。”
不一會,水手將倭寇的信件傳來,展信一看,倭寇要求五十兩銀子,給錢就走,絕不相擾。
人參商人說道:“五十兩不多,就當打發要飯的。你們說是不是?”
絲綢商人麵有動容之色。
船長說道:“各位客官一定要穩住,他們是攻心之計,在試探我們。”
人參商人著急了,“行了,這銀子我一個人出,無論結果如何,我都擔著,萬一他們退了呢。”
船長不肯,“上了我的船,就要聽我指揮,你不是送銀子,客官,你是在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