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辭的話除了讓陳清韻聽見,薑禾綠本人也聽得清清楚楚。
出了車廂後她明顯感覺到精神清醒不少,也逐漸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她完完全全被言辭利用了。
怪不得願意講自己的事情去滿足她的好奇心,以此來博得同情,也讓人放鬆警惕,最後的目的,隻是利用她。
確切的說,利用她身後的時懷見。
言辭見薑禾綠要走過來,淡聲提醒:“要是不想惹事的話,就彆再過來了。”
沒人知道她下一步要做什麼,也拿捏不住這樣的人到底是好是壞,薑禾綠和陳清韻兩個人加在一起都不是她的對手。
薑禾綠腳步僵硬在原地。
那兩人之間的事情,沒有誰對誰錯,糾纏這麼多年的恩怨,她不可能用一句“先冷靜冷靜”這樣的話去勸解。
她看出來,言辭想殺陳清韻並不是一件難事,除非陳清韻再像之前那樣在國外躲個十幾年,否則隻要人在桐城就有被製壓的可能。
躊躇許久,薑禾綠還是走了過去。
她沒有動手幫陳清韻或者破壞言辭的計劃,她隻是站在她們附近不到兩米遠的地方。
這裡的大橋有些歲月了,是桐城頗為典型的建築,高達百米,橋長1.6公裡,雙向四車道,位置偏僻,車輛極少。從橋梁的欄杆俯看下去,是折射出遠處霓虹的江麵,角度拉到垂直,則黑幽幽一片。
陳清韻剛才說的,薑禾綠都聽見了。
多年前她設計過車禍,讓言辭跌入這片江河中。
絕望這兩個字,充斥著言辭的上半生,所以,臨行前才不惜一切代價報複回來。
陳清韻,是她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報複對象罷了。
憑言辭的手段,編織一個精密的局毫無聲息地殺死陳清韻,並不難,但那樣的話對她來說毫無報複的快-感,一個人死了的話有什麼意思。
所以她要讓陳清韻體會她當初的痛苦。
從被人跟蹤,每天不得不提心吊膽,提高警惕地活著,再到浸泡在冬夜江水裡的寒冷和無助,她要陳清韻通通體會一遍。
沒有經曆過言辭的人生,薑禾綠無權勸她大度,隻是用一種還算平靜的聲調喊道:“言醫生。”
頓了頓,她繼續道:“言醫生何必用這種方法讓自己冒著這麼大的風險,萬一受到法律製裁的話反而不討好,有這個時間,為什麼不去調查當年的事情,把她交給警察處理?”
言辭眼角眯起輕微的弧度,似乎在笑,麵容卻清冷,“你以為我沒想過嗎。”
且不說十多年前的案子調查起來有多困難,哪怕陳清韻主動自首,受到刑罰處理,那又如何,涉嫌蓄意殺人罪的陳清韻就算在監獄裡呆上幾年,言辭也難以解恨。
她出國不單單是逃離桐城出去學習,還有治病養傷,車禍讓她體內多重器官受損,留下不少後遺症,所幸她膽子大沒有選擇保守治療,做了各大冒風險的手術,逐漸走向痊愈,也有幸參與國際首場關於凍齡的試驗,保住走向衰竭的器官,也緩慢皮膚的衰老程度。
她費那麼大的勁在生活裡掙紮,不過是為了讓自己成為一個普通人。
“當年的事情……”陳清韻手腳被綁住但嘴巴是張著,好像生怕自己離閻王爺太遠,弱勢條件下依然端著一份高傲,“你根本不可能得到真相,涉嫌事故的人早就死了……好巧不巧地,不是在工地上受工傷就是被人捅了刀子。”
話沒有明說。
聽的人卻不由得猜測,是不是當年她雇人行凶,事成後又殺人滅口。
事到如今不管是不是,都不重要了。
“放心。”
言辭吐出的這兩個字,似乎在給薑禾綠和陳清韻一個定心丸。
“我不會害你命的。”言辭開始把繩子係在欄杆上,一道又一道,漫不經心道,“要是想殺你的話,不需要這些繩子,我隻是,想讓你嘗一下蹦極的滋味。”
哪有人蹦極是被綁起來的。
哪有人蹦極的身子是浸泡在水裡的。
看到這裡,薑禾綠似乎明白了。
言辭要的是一點一點的折磨人……
聽說不要她命後陳清韻反而慌了神,“我都說了我有救兵,你確定你傷了我之後還可以全身而退嗎,我……”
話還沒說完,便是刺破沉靜的尖叫聲。
接著,是重物落入江麵的動靜。
言辭拿出手機,開始計時。
一切來得太快又果斷,薑禾綠都沒有反應過來。
她站在旁邊,似乎在思考。
“不用想了。”言辭輕而易舉看出她的心思,“你沒有救她的可能,老老實實在這裡呆著,我不會無恥到非要拉你當替罪羊的地步,隻是有你在,我安心一點。”
她們是坐同一輛車過來的,如果出事的話,薑禾綠不論說什麼,也很難讓人相信自己不是幫凶。
言辭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時懷見保薑禾綠的話,等同於保她。
薑禾綠略顯好笑,如果不是言辭提起她都不知道自己有這麼大的作用。
“你為什麼覺得時懷見會護著我?我和他在一起時間並不長,感情也不夠深厚,你就不擔心我們兩個一起遭殃嗎。”
“直覺。”言辭看著時間,答得簡便,“他應該很喜歡你。”
“我都不知道……你怎麼知道。”
“當局者迷。”
“既然如此,那你是不是也不明白時參對你是什麼感情。”
言辭低垂的麵孔微微一僵。
“你很煩。”她很明顯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自己去車裡呆著,十分鐘後我過去。”
十分鐘,拆成五份,每隔兩分鐘她會用滑輪提吊在水裡的陳清韻上來呼吸,然後再落入。
這樣心狠手辣的人,放古代完全就是個武則天。
“你……”薑禾綠不知道該評價她什麼才好。
“你可以覺得我殘忍。”言辭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但你不要覺得她無辜,我當時浸泡在水裡的時候,可沒有換氣的機會。”
薑禾綠看著言辭,沒有衝動行事。
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再想想能不能兩全。
初步估摸出,言辭身上有可以讓人致-幻的藥劑,迷暈她很簡單。
再從她的手判斷,她隨身攜帶折疊刀,手上的傷口可能是和陳清韻糾纏的時候留下的。
薑禾綠不可能是準備周全的言辭的對手。
四分鐘過去了。
陳清韻進行第二次浸泡。
不知是風大還是距離太長,她們聽不見下麵的聲響,不知是死是活。
不遠處,有車燈刺來。
薑禾綠朝亮處看了眼,神經不由得繃緊,下意識去拉言辭的胳膊,“有人來了,我們得走了。”
“誰?”
“她的救兵。”
“你怎麼知道不是陌生人?”
“車子是逆行的。”
在她們這個車道,逆行而來,想不到除了救兵還有什麼人。
不遠處的車,急速向這邊行駛過來。
爭分奪秒的時間,薑禾綠發現言辭有些拉不動,再次語重心長地勸道:“言醫生……你不要想不開,兩敗俱傷對誰都沒有好處,我們現在把她拉上來,就可以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怕她不放心,又補充一句:“我不會丟下你不管的。”
她仍然不能摸透言辭到底想做什麼。
隻不過從言辭細微的變化中,細微發現她除了恨透陳清韻,也憎惡現在的自己。
甚至覺得言辭做好你死我亡的準備,但因為陳清韻下水前那幾句義憤填膺的話,她又突然改變想法,認為自己不該被陳清韻再次拉下水。
在言辭愣神的片刻時間裡,薑禾綠從她口袋裡找到車鑰匙,又拉住她冰冷的手,替她擰開副駕駛座的車門。
上車前,薑禾綠回頭看了眼滑輪。
她沒有百分百的把握確定後麵的車子是救兵。
如果隻是普通的路人,那懸吊在橋梁上的陳清韻可能溺亡。
猶豫幾秒,她來到滑輪前。
等吊繩往上抬高兩米,確定陳清韻不會被淹死後,她才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