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加長林肯停在街尾都鐸風格的宅邸前。
薑寶下了車,她的黑色外套長度到腳裸,隻露出了皮鞋尖,整個人看起來莊重而靜默。
帶著白手套的司機快步走過來,要給她撐傘,薑寶揮了下手:“雪不大,我自己過去就好。”
她胸口有些悶,想透透氣。
12月底,同時撞上了聖誕和跨年,整個城市彌漫著歡喜的氣氛。倫敦的冬天三、四點天就開始黑了,街道旁聖誕裝飾的彩燈照在愷愷白雪上,非常夢幻。
薑寶低頭往前走,雪花落在了她的帽簷上,幾分鐘後就積了一片白。和歡樂的氣氛相悖,她是來參加追悼會的。
林燦在兩天前,喝了大量紅酒死在浴缸裡,對外宣稱是意外,其實是……自殺。
今天也剛好是對方被認回薑家的一周年。
林燦在倫敦沒朋友,今天來悼念的人很少,整個大廳空蕩蕩的。
薑家的情況有些複雜,薑寶的父親風流多情,認為結婚後處理家庭和財產很麻煩,有過很多女人卻也沒給過誰名分,孩子倒生了不少,都是私生子。
不過兄長們的鬥爭和薑寶無關,畢竟那是在十年前,她當時才十來歲。
薑寶最近忙著碩士論文,還要管理家族的酒店業務,每天連軸轉,時間很緊……而林燦性格沉默寡言,並不好接觸。
兩個人的關係一直淡淡的,她這個雙胞胎姐姐都親近不起來,更不要說幾個同父異母的哥哥。
算起來,她上一次和林燦碰麵還是四個月前。
薑寶在想事情,有人從後麵拍了自己的肩膀,她這才回過神。
“難得回來一趟,我明天有個聚會你也一起來吧,小妹你已經畢業了要多認識朋友才好。”男人笑著說。
薑寶默然,她大哥已經不是第一次‘介紹’朋友的兒子給她認識,平時也就算了,現在非常不合時宜。
“大哥很抱歉,我還有其他的行程。”
薑銘沒想到對方拒絕的這麼直接,頓時臉上掛不住:“你這是什麼態度?都是一家人我才為你操心,你也彆學老二那破脾氣,沒人會喜歡的!”
他一直覺得老二對薑寶青眼有加,當然這絕不是因為薑寶是兄妹裡年紀最小,又是女孩子的緣故。
某種程度上來說這兩個人很像,都讓人討厭。
薑家如今掌權的薑皓崢一直被詬病薄情陰狠。
薑寶沒心思在和她的大哥聊下去,徑直的上了樓。相對於傷感,倒是意外占了上風,她想不明白這件事,拿出手機直接打給了林燦的心理醫生。
他們幾個兄妹都知道林燦的狀態不好,二哥給對方請了最好的心理醫生。
“蘇醫生她怎麼會突然就……上周她還寄給了我新年禮物和賀卡。”
一點預兆都沒有。
“其實沒有‘突然自殺’的說法,林燦有嚴重的抑鬱症和PTSD,必須每天吃藥控製,雖然在娛樂圈工作過一段時間,性格卻並不開朗……”
“我很難過,但是尊重她的選擇,請您也節哀。”
從窗口飄進來的雪花落到鼻尖,那一點涼意直達心底,薑寶扶住了旁邊的牆,幾秒後才緩過來。
她為了儘快趕回來,轉機花了十幾個小時,現在的精神狀態不是很好。
但現在身體的不適感不是因為路途辛苦,而是因為林燦的去世。
很多雙胞胎都有感應,他們兩個人性格長相迥異,卻經常同時生病。
薑寶四歲低燒躺了兩天,十七歲發燒耽誤了比賽,二十一歲心神不寧,抑鬱了好幾天。
後來她才知道,林燦四歲遭遇車禍、十七歲溺水在鬼門關轉了一圈,二十一歲拍戲吊威亞從四米高度摔下來。
這一切,在千裡之外的自己居然都有感應。
一個大活人,突然變成了相框裡的黑白照片。
儘管她們關係不親近,薑寶還是有些難受,不管是生理、還是心理上的。
來都來了,她想去林燦的房間看看,到了今天,她才發現對這個雙胞胎妹妹的了解很少。
房間在二樓最末端,門沒有鎖,薑寶伸手輕輕一推就開了,裡麵收拾的很乾淨。
薑寶轉了一圈,在桌上看到一個黑色筆記本。
這是林燦的日記本。
薑寶拿著本子回了自己的房間,她頭太疼了,不過卻還是躺在床上,花了一個小時把日記本翻完。
林燦不是每天寫日記,這個本子用了五年也隻寫完三分之一,記錄了心情和一些雜事。
不知道過了多久,薑寶迷迷糊糊的睡了過去。
她做了一個夢,夢到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薑寶入學年紀早,比同學都小了兩歲,當時班上有個女生經常欺負她。每天午睡的時候用筆在她的手臂和臉上亂畫,有時候還會用筆尖戳疼她。老師說過沒用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管了。
那是家私立幼兒園,能就讀的學生家長非富即貴。她父親和那個女生的家長認識,也不好說什麼。
薑寶比對方矮了半個頭,又瘦弱許多,根本打不贏。
兩個月後的一天中午,女生照例午休拿著筆爬到她床上的時候,薑寶沒有避開,她假裝睡了,在對方放鬆警惕的時候把人從床上推了下去,接著她拿起藏在手心裡的筆,用力刺入了對方肩膀。
鮮血一下就染紅了女生衣服,哭聲和尖叫聲混在一起。
老師通知了家長,薑寶大學剛畢業的二哥來了,誠懇的和對方的父母道歉,卻沒有責罵她。
雖然是皮外傷,但傷口不淺,愈合後一定會留疤,女生家長一邊責罵她歹毒,一邊慶幸不是傷在臉上。因為兩家有交情,倒不好翻臉。
再後來,被懷疑有暴力傾向的薑寶就轉校了,新學校再沒人欺負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