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靠近時,才聞到她身上有一股清淺的茉莉花香味,他有一刹那的走神,過了一會才回想起來徐婉身上也是這個味道。
處處都有那個人的影子。
孟欽和看了她一眼,問:“你是安州人?”
陳嬈展露出驚訝的神色:“二少您怎麼知道?”
他說:“我有一位故人也是安州人,你的口音和她很像。”
“原來如此。”陳嬈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一會孟欽和,小心道:“去年,哦不,已經是前年了,和您在一起的那位小姐就是安州人,您是說的她吧?”
“是。”他並不是個健談的人,簡單地回答了陳嬈的問題後,不再說話。兀自端起茶杯來,用茶蓋刮著杯盞中沉沉浮浮的茶葉。
若是稍微會些察言觀色,便知道該請辭了。
陳嬈似乎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眼神幽幽的,出著神道:“我們不僅是同鄉,還在差不多的年紀淪落到凱樂,怪不得上次她會給我解圍。”
陳嬈的這番話,讓他想起徐婉說過的一句話來,她說,“如果二少還想為我做什麼,那就請你讓這片土地上的人都過的好一點,像我這樣的“徐婉”能少一個是一個。”
孟欽和抬眼問陳嬈,“你現在還在凱樂嗎?”
陳嬈有些難為情地將頭沉了下去,點了點頭。
“沒有想過離開那裡嗎?”
陳嬈苦笑:“我父母都死了,家裡還有好幾個弟弟妹妹都要我養活,我如果不去舞廳,他們都隻能活活餓死了。”她一直低著頭,再次抬起頭來時已經淚眼婆娑。
她突然上前,握住孟欽和的手臂,像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哀求道:“二少,您能幫幫我嗎?我是真的沒有辦法了。”
孟欽和看了陳嬈一眼,吩咐侍從官將支票夾拿來,他撕下一張支票填了錢款和名字,遞給陳嬈:“這些錢應該夠你應急了,凱樂不是什麼好地方,早些離開吧。坤州現在辦了女校,你可以去上課聽聽,讀些書出路也多些。”
陳嬈接過支票,看到上麵的數字驚訝極了。她連忙道:“二少,您是我!我的恩人,真不知道該如何感謝您。”
“不必了。”孟欽和站起來,淡淡道:“我還有事,先走了。”
孟欽和深夜從南大營回官邸,侍從官敲門的時候,他正在批複文件。
侍從官不知道這種小事是否該打擾二少,有些猶豫。“黃昏的時候一位姓陳的小姐送了一盒桂花糕來,說是親手做的,務必要交給二少您。”說著,侍從官又問,“二少,要不要給您拿過來?”
他皺了下眉,想了一會才反應過來是誰,連頭都沒抬,隻道:“不用了,給你了。”
他之後的兩個月都在開陽,那裡淮乾兩軍的交接處,屬軍事要地,他有兩個師都駐紮在那。而這一次他去開陽,主要是帶著孟欽文巡視布防,毫無保留地交代著每一處的地形地勢,以及如有情況該如何布陣。
兄弟倆並肩騎著馬,孟欽文一邊檢閱一邊嘀咕:“二哥,你不是真想把擔子全都丟給我吧。”
他繼而擺出哥哥的架子,“你還年輕就該多曆練,我已經跟父親請了長假。如今戰局已經穩定很多了,以你的能力,我相信你能夠應付。”
“你這些兵都是你一場場戰役親自帶出來的,真的舍得給我?”
孟欽和沉默了一會,握著馬鞭指著孟欽文嚴肅道:“你小子知道就好,要是出了岔子,我回來收拾你!”
孟欽文聳了聳肩,問他:“準備什麼時候走?”
孟欽和掉轉馬頭,朝著東邊遠眺,可惜崇山峻嶺擋住了他東望的視線,隻看見雲霧繚繞的山嵐。
已是深秋,青山被染成了紅楓的顏色,一轉眼她已經走了兩年。
“下個月。”說著,孟欽和策馬揚鞭,騎著馬往前疾馳而去。
“那多久回來呢?”孟欽文揚鞭追上去。
孟欽和沒有回答。
————————————————
從坤州到三藩市,要從東海出發,經過長崎、神戶、橫濱、火奴魯魯,最後才到美國的西海岸,需要耗費四十天甚至更久。
孟欽和之前從來沒有去過美國,隻和美國!國的軍火商打過交道。
孟欽和到美國的那天,正好是冬至,船到港口已經黃昏了。
孟欽文安排了人接應他,聽那人說,徐婉和糯糯就住在離海灣不遠的聯排彆墅。在海上漂泊了四十天,一路漂洋過海,在手下的幾個侍從官已經吐了好幾回,接應他的人問他要不要先休息,他讓侍從官先去了住處,自己跟著人過去了。
他一刻也不想等了。
那是一棟淺黃色的臨街小彆墅,一共兩層,一、二樓都亮著燈,隱約還可以看見人影。
他登上台階,走到大門口,輕輕叩門。
不一會兒便聽到有輕快的腳步聲,緊接著是糯糯的聲音,“媽媽問買到醋了沒有,餃子已經都包好了。”
門被打開,他笑著對糯糯道:“糯糯,是我!”。
“誰來了?”是熟悉的聲音從轉角那邊傳過來,隻是當她走過來時,他們兩都愣住了。徐婉穿了一件米色的長毛衣,頭發簡單盤在腦後,而最醒目的是她高高隆起的小腹。她單手反撐著腰,看上去離臨盆已經不遠了。
還是徐婉先回過神來,莞爾一笑:“你什麼時候來的美國?進來坐吧。”
她的笑容尷尬而客氣。
孟欽和也想回她一個體麵的笑容,隻是他的唇角止不住的發抖。
孟欽和走進去,一樓是客廳、餐廳和廚房,這小彆墅並不算大,但卻布置的很溫馨,客廳靠窗的位置還擺了一架鋼琴。她請他在客廳的沙發上落坐,還讓糯糯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徐婉在他一旁的沙發坐下,糯糯坐在她腿邊,她將手輕輕搭在糯糯肩上,微笑著道:“你來美國多久了,還順利嗎?”
如鯁在喉。
孟欽和沒有回答她的問題,隻問她:“你結婚了?”
他才看到她!無名指上還有一枚戒指。徐婉點了下頭,“馬上快一年了。”
他突然想起她喝醉的時候說的話,她說他如果願意可以等她兩年、三年甚至更久,可是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她會等他。
她為什麼要等他呢?上輩子她已經等得足夠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