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考有些類似於現代的期末考, 一年兩次,由各大府學舉辦,參加的都是廩生和生員。
歲考的目的就是考核, 讓州、府的生員和廩生更加勤勉, 以免有的秀才考中生員或者廩生後失去進取之心。
既然是考核, 自然就懲罰。
朝廷規定, 凡是在帖經、墨義和經義三科中得兩個下等, 則取消其廩生/生員的俸祿, 降為普通秀才。
對於廩生來說, 收入的來源都是替考生作保,一次至少能得五六百銀子。
因此廩生這個身份對於他們來說是十分重要的。
對於顧瑾玉來說,歲考的題並不難, 有的甚至還沒有在家練的題難,再加上唯一能稱得上對手的方文樂在家沒有看書,所以顧瑾玉很輕鬆的拿下第一。
歲考成績出來後,顧瑾玉狀似無意的問方文樂,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唐文盛也是秀才, 怎麼沒參加歲考?”
方文樂“哼”了一聲,語氣酸溜溜的, “還不是拜了個好老師, 有大儒做擔保, 前三年可以不必參加歲考, 隻需專心學業就成。”
“今年的麒麟會由京城的太學舉辦, 唐文盛早在半個月前就跟陸大儒進了京城,準備麒麟會去了。”彭子實也在一邊說道。
顧瑾玉吃了一驚。
麒麟會的名氣繞是顧瑾玉並非土生土長的錦朝人都有所耳聞。
麒麟出沒,必有祥瑞。
《禮記》中記載:“麟、鳳、龜、龍, 謂之四靈。”
麒麟又經常用來比喻德才兼備的人,由此就可以想象麒麟會該是如何的宏大。
麒麟會是傳承了千年的文會,同時也是全天下讀書人的盛會。
五年前,當今聖上在麒麟會的露麵更是將麒麟會的聲望推到了最高。
而這次麒麟會,參加的文人就更多了。
顧瑾玉有些懊惱,他原本還想著歲考過後,找機會見唐文盛一麵,卻忘了今年的麒麟會快開了。
對於麒麟會,顧瑾玉自然是向往的,但卻沒打算去。畢竟京城路途遙遠,來回一趟起碼得兩個月,顧瑾玉可沒那麼多時間耗在路上。
顧瑾玉不想去,但有人要他去。
“江夫子讓我去京城?”顧瑾玉看著眼前麵容憨厚的侍衛,不可置信的問道。
“是,顧公子若是不信的話,這裡還有江侍…郎的手信,侍郎說公子看了之後就明白了。”
侍衛說完,就從懷裡拿出信封,雙手向上,鄭重其事的遞給顧瑾玉。
顧瑾玉接過之後,快速瀏覽完,麵色古怪起來。
信是江夫子寫得沒錯,就是語氣和本人有些不符。
信的大致意思是:“徒弟啊!為師已經回到京城錘爆了對手,現在你可以來京城了,有為師在沒人敢招惹你。你來了之後為師也好教你,你在臨安府那破地方也沒人能教得了你,快來京城找我,順便要參加麒麟會,不要丟了你師父我的臉。”
顧瑾玉很難將這份可以稱得上是歡脫的信和江夫子本人聯係起來。
顧瑾玉不死心的又看了一遍。
嗯,的確是江夫子的信沒錯,隻有他在寫信的時候喜歡最後一筆畫個長線出來。
“那我們什麼時候走?”顧瑾玉看了侍衛好幾眼,然後問道。
“大人說越快越好。”侍衛一板一眼的說道。
越快越好的後果就是顧瑾玉連給方文樂他們留個口信的機會都沒有,隻來得及吩咐大力回溪山縣給家裡人說一聲,免得劉老太他們心血來潮來府城找顧瑾玉。
吩咐完顧瑾玉就被侍衛扔到了馬車上,連行李都不用收拾,車上什麼都有。
陸路不好走,侍衛帶著顧瑾玉走的是水路,順水而下,快的話半個月就能到了。
隻不過讓顧瑾玉沒想到的是,他上輩子沒經曆過的暈船,這輩子倒是有幸經曆了。
剛一上船,顧瑾玉就吐了個天昏地暗,整個人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虛弱起來。
侍衛估計也沒見過暈船這麼嚴重的人,想要變道,可船都開了一段時間,根本來不及再返回,隻能每天想法子下水摸點魚,然後熬湯給顧瑾玉喝。
顧瑾玉頭暈的厲害,絲毫沒有胃口,但看到侍衛殷勤的端來魚湯,不好意思拒絕,隻能捏著鼻子灌下去。
就這樣渾渾噩噩的走了二十多天,終於到達了京城。
顧瑾玉到京城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剛下船的時候,顧瑾玉身子晃得厲害,走起路來總覺得腳底下踩著棉花輕飄飄的。
侍衛也顯而易見的鬆了口氣,他看著顧瑾玉蒼白的臉,總覺得對方下一秒就能躺在地上,到時候侍郎大人問起來,他也沒法交代。
“終於到了,咱們現在就去找侍郎大人。”
“等等。”顧瑾玉連忙攔住激動的侍衛,在對方不解的目光中,猶豫道,“我們就這麼上門是不是不太好。”
“啊?”侍衛滿頭霧水,顯然是沒理解顧瑾玉的意思。
“我是說,夫子家中都有多少家眷?我是否需要買點禮物上門?就這麼空手去不禮貌。”顧瑾玉索性挑明了說道。
“不用不用,江侍郎家中並無妻妾子女,隻有一個收養的乾兒子。”侍衛看起來很了解江季中,對顧瑾玉解釋道。
顧瑾玉聽了侍衛這話,再聯想一下江夫子的年紀,顯然是有什麼內情。
不過此時也不是詢問的好時機,顧瑾玉隻能將問題埋在心裡。
“少爺,你終於到了。”江府的管家大概是從哪裡見過顧瑾玉的畫像,看到顧瑾玉後眼睛一亮,小跑著迎上來,行過禮後歡喜道。
顧瑾玉隨侍衛來到一個三進的大宅子前,院門口寫著江府兩個字,字跡瀟灑飄逸,單是從細枝末節就能看出書寫者的功力深厚。
“老爺在家都等少爺三四天了,方才才出了門,說是赴友人之約,囑咐老奴在門口等著少爺,要是知道少爺已經到了,一定會非常高興。”
顧瑾玉笑著拱了拱手道,“那就勞煩江管家了。”
江管家連忙彎腰,滿臉惶恐道,“您彆這麼客氣,都是老奴應該做的,少爺您隨老奴來,您的房間在裡麵。”
顧瑾玉原本還想向江管家打聽一下關於麒麟會的消息,見此隻能先跟著過去。
江夫子的確是將顧瑾玉放在心上了,不僅給顧瑾玉準備好了需要的一應物品,房間裡更是堆滿了各種晦澀難懂的典籍。
顧瑾玉臉上笑容在看到桌子高的書後逐漸消失。
江管家這時突然就變得遲鈍起來,似乎看不到顧瑾玉滿臉的抗拒,“那些都是老爺讓您以後看的書,這兩本是今天要看的,老爺說回來後會考察您。”
顧瑾玉看著手指厚的書,麵色沉重的接過來,開始了苦讀。
第一次到達京城的興奮勁嘎然消失。
不得不說,江夫子還是很了解顧瑾玉的,給他的書全都是現階段他最需要的。
比如如今朝廷中各方的勢力的分布,再比如一些待人接物所需要的禮儀。
方方麵麵,全都考慮到了。
男子的禮儀縱然沒有女子那麼繁雜,但也絕對不少,顧瑾玉靠著死記硬背才記下大半,剩下的就需要以後慢慢練習了。
江夫子回到家後,已經是深夜了,見了顧瑾玉一麵,挑著內容將顧瑾玉考察了一番。
顧瑾玉按照自己的理解,斟酌著作答了江夫子的問題,看著江夫子麵無表情的樣子,不由得心中踹踹。
“夜深了,你先去休息吧。”江夫子最後還是沒有說顧瑾玉寫的文章究竟好不好,隻是讓他先去休息。
顧瑾玉無奈,隻能口中稱是,退了出去。
因為心裡裝著事,顧瑾玉起了個大早,卻被江管家告知江夫子清晨就出門了。
江管家說完,就遞給顧瑾玉一張紙,然後悄悄退下了。
顧瑾玉心中閃過一絲不妙,接過紙條後笑容就變得勉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