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剩上半張臉清晰。
此刻他那雙勾人懾魄的桃花眼分外清晰,秋日正午時分的陽光,帶著淡黃的溫柔濾鏡。眼尾微往上挑,冷肅雙眸被溫柔光暈染,笑意浮蕩,又像是一種明目張膽的引誘。
藏在手心的雙唇翕動,撓的她手心發癢:“在呐。”
聲調懶洋洋的。
朝夕的眼眸閃了閃。
還沒等她回過神來,陸程安又傾身壓了上來,她整個人下意識地往後靠,脊骨處一緊,後背被他托住,往他這邊回拉。
他語調慵懶:“跑什麼?”
掌心像是被高溫灼燒過似的,發燙。
朝夕收回手。
陸程安卻再沒進一步,唇角玩味地勾起,輕飄飄地把還沒說完的下半句話給補充上:“我又不會吃了你。”
朝夕:“……”
陸程安鬆開手,長手一伸,拉過邊上的椅子老神在在地坐下,拿過她帶過來的便當盒,拆開。
簡單的兩個菜,一葷一素。
黑椒牛柳和番茄炒蛋。
見他終於放過自己,朝夕鬆了一口氣,她在邊上的位置坐下。
在他吃飯的時候,朝夕打量著辦公室。公訴科的辦公室非常亂,櫃子裡滿是卷宗,幾乎每張桌子上都放著半米高的文件,桌子上都亂糟糟的,電腦,筆筒,密封文件,零食,甚至還有盆栽。唯獨陸程安的桌子不一樣,雖然也有不少的東西堆放著,但就是乾淨又整潔。
桌子上擺放著一個文件。
朝夕倉促地掃了一眼,目光頓住。
是陳亮醫生的案子。
朝夕想了想,問他:“你早上出門的時候,是幾點啊?”
陸程安說,“五點多。”
“這麼早。”她蹙眉。
“還好,淩晨三四點也有過,”陸程安淡漠地提起,“有的案子麻煩,通宵加班也是常事,隻不過這樣的案子很少。”
“陳醫生的案子,是麻煩吧。”
“嗯,”他說,“案子本身其實並不麻煩,醫鬨不足為奇,隻不過社會輿論太大,太多人關注,後續如果不好好處理,負麵影響會超出預期。”
網絡時代帶來的好處不少,好比說陳醫生的案子得以曝光,導致更多人關注,也因此,案子就會以絕對的公平正義來評判;
但網絡時代的壞處在於。
如果結果不儘如人意,那麼輿論便會如狂風暴雨般向這案子所有的有關人員撲來,人們也會開始懷疑醫院、懷疑檢察院、懷疑法院、懷疑政府。
朝夕問他:“你怕嗎?”
“嗯?”
“如果結局……不是大家想看到的那樣,你會怕嗎?”
陸程安挑了挑眉,他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語氣很淡,“我不知道大家想看的結局是什麼,但我知道我想要的結局是什麼,我是檢察官,不是受輿論擺布的機器。”
其實話一說出口,朝夕自己也覺得荒唐。
他是陸程安啊,他有什麼害怕的,他怎麼可能會害怕。
=;;;XS
可他的回答,並不是她想的那樣狂妄又桀驁。
他這些年,變了嗎?
變了的。
更成熟更穩重,在檢察官這個位置上做的很好,沒有因為他的身家背景而有一絲的驕傲蠻橫,反倒是因為出身陸家,所以可以更無所畏懼地投入這一份手持正義的事業中去。
但十年並未把他成功滌蕩,穿上製服,他是正氣肅然的檢察官,不會因為任何私欲而受影響。
脫下製服。
他麵無表情的臉上染上幾分隨性散漫,眼裡有著冰冰冷冷的傲氣與淡笑,一雙漆黑的桃花眼,眉梢若有似無地挑著,給人一種玩世不恭的感覺。
朝夕突然想到昨晚,他問她。
——你會想回到從前嗎?
朝夕低著頭,認真地想了想,忽地也沒頭沒尾地問他:“你呢,你有想過回到從前嗎?”
“嗯?”話題變得太快,陸程安有些微妙地看著她,“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
“昨晚不是你先問的嗎?”
陸程安都快忘了這件事,他淺笑著,“你還記著?”
“嗯。”她直視他,“你有想過回到從前嗎?”陸程安不答反問:“你呢?”
朝夕思忖片刻,答非所問地說:“這些年我過得其實挺好的。”
“後悔過嗎?”
“什麼?”
“離開季家,後悔過嗎?”
=;;;XS
朝夕沉默了半晌,有的話她總覺得不能說出口,太過真心的話和把柄沒什麼差彆,而真心有的時候似乎又毫無用處。
這個時代講究速食戀愛。
真心已然成為了垃圾的一種代名詞。
可與她麵對麵坐著的人是陸程安。
她和他曾有過最親密的瞬間,在情潮裡抵死纏綿,唇齒間呢喃著都是對方的名字,熱浪掀過一陣又一陣,他們抱在一起激烈的擁吻,迷蒙昏暗的房間裡,隻聽得到對方的喘息聲。
聲音曖昧又低啞,熨燙著彼此的心。
經過昨晚那一遭,似乎與他互訴真心也顯得不足為奇了。
隔了許久,朝夕抬眸望著他。
她的眼裡很乾淨,澄澈地望著他,這一眼似乎裹挾風月與晨霜,清冷韻味,不知道是想到了什麼,眼梢漸漸挑起,眼裡的清冷被明媚取代。
朝夕:“一開始後悔過,但現在不後悔了。”
陸程安:“一開始?”
她突然笑了,唇角綻放出絲絲縷縷的笑意來,她的語氣很淡,有幾分的悵然意味:“當時太年輕了,所以想的很片麵,以為你同意解除婚約是因為我不是季家的人,所以後悔過。”
陸程安怔住。
他嘴角噙著的微末笑意一點一點地收起,下頜線緊繃著,眼裡滑過不可置信。
她仰著頭,在日光下淺淡地笑著。
美好的像是個幻象。
陸程安現在的心情複雜到難以言說。
她該後悔的事應該是離開季家,離開那個一身榮光加持的家庭,她該後悔的是不再是季家的大小姐,她該後悔的事有很多。
除了這一件。
因為不是季家人,所以和他的婚約不作數。
陸程安想起江煙曾對他說的話。
想到那天,她做出離開的決定的時候,心裡該有多無望多無力多無助。
但他從沒想過,比起無望,更令他心碎的是,
她曾為了他,也有過那樣卑微的時刻。
她那樣好,好到令他一眼就忘卻此生,甘願等她多年,但那時的她——褪去一身驕傲與恣肆,卑微到跌入塵埃之中。
“我那時候想,我要是不離開季家就好了,那麼你還會是我的。”朝夕恬靜地笑著,眼裡似乎有什麼東西在閃爍,她又是一副什麼都不在意的漠然神情,“那時候太小,才十八歲,所以把感情看得很重,總覺得——”
她話還沒說完,眼前的陸程安突然站了起來。
毫無防備地,她被擁入一個溫涼的懷抱中。
朝夕愣了愣,放在身側的手伸出來,拍了拍他的背,聲音溫柔:“怎麼了?”
陸程安驀的歎了口氣:“彆說了。”
朝夕以為他不喜歡說這個話題,於是沒再開口。
卻沒想到他的頭漸漸往下靠,動作溫柔,貼在她的耳邊低喃,嗓音沉沉,醇厚又蠱惑人心,“你再說下去,我真保不準會對你做些不適合在公共場合做的事了。”
頓了頓,語氣裡似乎有股意猶未儘,補充道:“就像昨天那樣。”
朝夕:“……”
</>作者有話要說:陸紮紮你做個人。
·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非公經濟、羅羅、嵐愛一生3個;Karina、26409822、孤寡1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