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2 / 2)

“那我問你,你知道除了國子監的太學外,還有哪裡適合十二三歲的少年讀書麼?”

這不是佟師沛的八卦認知範圍,他隻能搖搖頭。

卓思衡肅容道:“我正是想拜托佟伯父打聽一處可靠合適的私學,我弟弟悉衡剛至帝京,他的進學乃是我家上下最要緊的事。”

佟師沛也不再玩笑,點頭道:“確實要緊,不過我爹他真的不怎麼見客人,我怕他連我麵子也不顧及拒絕你,傷了咱們兄弟的情分,以後我哪好意思再約你出來談天吃喝。”

卓思衡略放低了些聲音說道:“那倒不至於,我若是那種人,你也不會同我往來這樣多了。方則,說實話,其實我之前想過去拜訪曾學士為弟弟探問,但又覺得不大妥當,你是我朋友,我們兩人又都是不太關鍵的清差事,你爹也已致仕在家,我在帝京沒有什麼人望,思來想去隻能麻煩你們父子,此次我去正式拜謁,拜帖也已寫好,有勞方則帶回稟告。”

說罷從袖子裡抽出一封規正拜帖,雙手遞上,佟師沛見狀也雙手去接,鄭重收好:“行,那我去替你跑這個腿,我爹不幫你,我也去問問彆人,反正太史館那些老大人平常也不摻和政事,我上他們家中是沒人說閒話的。不過你也提醒了我,不管這事兒成不成,我都得先去你家送點喬遷之喜的見禮,不然我爹定罵我越活越渾沒有半點禮數給他丟人。”

卓思衡再拜謝過。

回到家中,原本堆在幾處的行禮箱籠都已收拾妥當,有慧衡打點,院落雖小,各處卻都已是井井有條。屋內又添置了幾個家具大件,原來是小勇哥見屋子太空,去買回來的。他又給家裡買了好些糧米,再將呼延老爺子和朱五叔一家送得山貨給卓思衡點齊。

“也都不是什麼貴的東西,可在帝京卻也是稀罕的北地特產,你若是走動拿上麵子也好看。”小勇哥原本害怕卓思衡是讀書人不知也不屑這些人情,沒想到自見麵以來他待人接物無不自然毫無酸腐氣,便也放心了,“我過兩日便啟程,你給咱們爺爺留得那間正屋還是你這個老爺自己住吧,他那裡我們都一起勸著。”

卓思衡當然舍不得呼延勇,可做人誌在四方,大家都有各自的前程奔忙,無需挽留,祝福和牽掛便足夠了。

慧衡給哥哥看了自己裁寫的賬冊,按照從前他們一家在流放地時見過寫過的營裡賬冊改成,卓思衡其實也不知道平常官宦人家的賬冊什麼樣,但這種冊子既然可以管勞營那麼多瑣碎金額款物,統籌個幾人的小家庭想必也不在話下。

卓思衡讓她先去安排給家人做幾件新衣,再拿點銀子出來整理一下後院,還沒說完他的花園設計方案,便有佟府下人來訪,說是佟老爺請卓侍詔明日入府一敘。

佟師沛不知道用了什麼法子說服自己老爹,卓思衡趕緊去清點了打算明日帶上門的山貨,第二日下了值回家換好便服帶上禮物,獨自登門拜訪。

佟府他曾經來過一次,隻是那時是被救來的,不好到處走動,這次來佟府的管家極其熱情,給他介紹院子和建築,還講了好些匾額的來曆,似乎這裡真的從來沒有什麼客人,可給無客接待的老管家憋壞了。

但也可見佟府治下極嚴,老管家再是熱情介紹,也十分得體合度,不吹噓也不誇張,帶有一絲克製的驕傲和溫和的禮讓,似乎他也對佟師沛感情很好,還說少爺很少有朋友,多謝卓思衡一直照顧。

佟府書房名叫守修齋,古板但文雅,卓思衡一望便知此名典故出自《孟子》的“君子之守,修其身而天下平”。

佟鐸正在書房內裱字,一身儒士素衣清臒滄桑,但淵渟嶽峙體態端正,仿佛上朝一般,卓思衡見後斂容躬拜:“晚輩問佟伯父安。”

“不必不必,又不是第一次見麵那樣鄭重,坐吧。”佟鐸其實一點沒有佟師沛說得那麼可怕,這兩次見麵卓思衡對他的印象都十分好,按照吩咐坐下後,卓思衡先拜問他身體如何,又說自己帶了些北地山中藥材,都適合老人養身。他也並不虛偽地一個勁兒寒暄,問候點到為止便開門見山誠摯道:“晚輩前來是有事想請教佟伯父。我家中尚有一弟,排行第四,前兩日終於入京與我團聚,我父親離世前最放不下他的學業,百般叮囑我上心。可我也是初入帝京,又無人脈又不知情形,故而求到方則兄來托付伯父,想拜問帝京之中是否有合適私學可供我家老四進學?”

佟鐸靜聽時若有所思,聽罷笑道:“這倒不是什麼難事,你身為長兄受父所托照顧家人奔走,合該如此。我雖是已離朝多年,但也算有些交情,替你打聽一下也算無妨。不過有一事老夫實在好奇,望賢侄如實作答。”

“晚輩必定知無不言。”卓思衡心想他來求人,也不敢不答的呀……

佟鐸神色依舊是一貫冷靜恒定,唯有語氣溫和道:“賢侄為聖上欽點的狀元,如今位列翰林院七品侍詔,雖說國子監太學須七品以上官員子弟家眷方可進學,但三館一閣的臣工卻有不成文的俗例,哪怕品級差一些,家人亦可特例入學。為何卓侍詔不願自己弟弟入國子監太學呢?”

卓思衡並未表現出半點為難,反而泰然笑道:“佟伯父,實不相瞞,晚輩近些日子聽到好些官家對國子監太學之弊的慨歎。能傳至天聽的事,不是大事就是積弊已久,晚輩再不才也是為人兄者,隻盼望弟弟能靜心修學不負寒窗,於此事上自然當有抉擇。”

說實話,他的好些消息都是從佟師沛那來的,佟師沛也是剛入官場的毛頭小子,他的消息不都是自自己親爹這裡來得麼?出於禮尚往來,人家連國家好些秘辛都告訴你了,你若是實話都不講也沒有必要來求人。更何況,以佟家消息這樣靈通,皇上又對學政之事不滿已久,說不定在佟大人致仕前還倆人麵對麵探討過這個問題,就算沒有,想必也有其他渠道知曉,何必刻意欺瞞?

他並非為私事便一味諂媚,更不是要攀附權貴,佟師沛多番襄助佟伯父更是曾救過他一次,即便此事不成,就當這個實話是往來相回卓思衡也問心無愧。

佟鐸依舊是一派慈愛的長輩神情,平緩說道:“的確,官學的弊端幾年前便聽官家在朝堂談及多次,隻是近些年南方屢有災情,漕運才整飭過,其餘諸事都隻好放一放。你有這樣的擔憂,可見是真的為兄為父了。”

卓思衡不敢抱有此事已成的希望,他隻等待佟伯父最後的首肯。

“不過老夫還有一問……”佟鐸似乎還是對此次談話意猶未儘,忽然道:“若命你整頓官學,你當如何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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