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 第219章 星河鷺起(2 / 2)

“你個當朝正四品大員,吏部能做主的侍郎,睥睨文武的天官,你說你……你在這裡哭得這個樣子,真是有辱斯文威儀!讓人看見或是傳出去簡直不像話,往後朝堂上還做不做人,要不要臉麵了……”曾玄度嘴上是數落,但心中卻是痛惜不已,忙道,“你老師我是回鄉頤養天年,瓦房院子都是三進三開的,又不是去遭罪,你哭個什麼勁?沈相那樣想走卻必須留的才是活受罪挨日子,你老師能有今日的釋懷便是造化,偏你弄得像給老師提前哭墳一樣,沒得晦氣!”

這樣說卓思衡心中確實好受不少,努力守住心中的不舍和憂慮,努力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點點頭。

曾玄度知道,自己這個學生在長輩慈愛上實在欠缺,天意弄人,他卓思衡又何嘗不是個無辜受害之人?故而即便是心裡有數的事,卓思衡也願意私下請教自己,不似一般年輕人,總覺得老人的話叨擾甚厭,都是因為年幼失怙的緣故……想到此處,他如何舍得,也是眼中漸起渾濁,最終隻是側頭忍住,待心緒平息後才輕聲道:“好了,彆為注定之事過於憂懷,你心思細膩,總想這些也不好,年紀輕輕,事情要多朝前看……”

卓思衡含淚點頭,苦澀道:“老師到了家鄉,記得給學生來信報個平安,也好讓學生放心……”

曾玄度點點頭,去上馬車,卓思衡趕忙在一邊攙扶,車上仆從也搭手出來,待到老師安置在車上,他卻不肯放下簾子,朝車下站立的卓思衡說道:“太子是個好孩子,隻是你倆不能心軟到一處去,你要幫他拿主意做決斷,這樣才是輔政之臣的補足之道。”

“是,學生明白。”卓思衡懇切道。

“還有,勿要事事縱容太子,我知你對太子寄予厚望又常存慈兄心懷,但不能事事如此,政事不能以情而驅,前思後想要謹慎,萬不能意氣用事。”

“好,學生知道了。”

“阿慧的身體雖然如今好了許多,但你也彆隻顧著公事繁忙忘記家人的康樂,要有個當兄長的樣子,阿慈和阿悉都是好孩子,就是一個莽撞了些,一個太悶不易自寬自敘,你要多多規勸與寬懷……”曾玄度說道此處,忽然想起這些年卓思衡不就是這樣做得麼?可他還是忍不住嘮叨和重複,一時之間門他隻覺自己是真的老邁昏聵了。

而卓思衡卻看不出半點不耐煩,鄭重又動容道:“老師的話,學生一定字字謹記。”

曾玄度也不忍再說,隻催促卓思衡快些回去彆受了寒涼,又叫仆從和車夫快些開拔。

卓思衡握著老師的手,再道一次珍重和書信的事宜,便隻得將總也說不完的千言萬語化作彆語,再拜一次,然後看著馬車漸行漸遠。

初冬的風並不那麼凜冽,可拂過卓思衡被眼淚流淌過的臉頰,卻仿佛冰淩催逼。

他一個人站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從傷懷的離彆之情裡抽出自己來,翻身上馬,在回京的古道上慢騰騰行路。

一條不長的路,卓思衡走至將近黃昏才勉強看見城門。

其實他也不過是想慢些走,好消化自己內心的波濤洶湧,待到入城後,等待他的還有風波詭譎的事態,以及許多尚待處理的要務,他不能用稍顯脆弱和悲痛的一麵去應對,哪怕半點的軟弱,也會露出破綻。

可是,他沒想到,在入城前剛剛調整好的心緒,便又被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打破。

“卓大人,我家老爺已在等候您了。”

攔住他去路的是個仆從打扮的年輕人,此人穿著雖是素色短褐,衣料卻能看出價值不菲,卓思衡停馬佇立看去,不動聲色道:“你家主人是哪位?”

“越王殿下從中牽應你我再會,還是應卓侍郎您的邀約不是麼?”

自仆從身後不遠一顆幾人抱的粗槐後緩緩步出一人,他的聲音和麵容都是卓思衡這些年雖尚未再見,但始終不曾忘記的。

“鄭相彆來無恙。”

卓思衡一點也不意外,用他最平靜的語調同鄭鏡堂打起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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