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甘這時呆氣上身,隻木木地看著宋端搖頭。
他是真的不知道這些權貴的腦子裡平常都在想些什麼。
“越王此舉定然有異。想必是臨時收到了什麼消息,教他倉促決定不顧此行目的。”宋端了然一笑,略壓低了些聲音,“派他越王出來的是他皇帝老子,他回去交差也是去找他皇帝老子,可他不要這差事的結果,硬要回去如何向他老子交待呢?他老子不是彆人,可是九五之尊啊……”
盧甘再不通透於政事也在官場立足了近二十年,隻這一句話便讓他打開了思路,隻是接下來的想法,卻是他稍一觸及就驚懼得恨不得全身發抖,他不自覺瞪圓本就圓潤的雙目,驚恐看向宋端道:“聖上……難道龍體欠安?”
“是了,隻有這個可能,才會讓他頂著出巡不利的聖裁冒險回京,因為這個消息的存在,他這樣回去,也不會有人再裁斷他了……更重要的是,此時東宮尊駕尚在慕州,彆說沒人怪罪他,怕是他要繼承大統,誰又能怪罪他呢?”宋端替盧甘講出他不敢講的話來,又安撫道,“不過大人也無須太過驚慌,卓大人在出行前便有所布置,前些日子又送來一封信教我們如何配合他來應對,我們隻需照章辦事,說不定事成之日仍能按照原計劃去巡查水閘,大人心係的百姓也能妥善得顧。”
事已至此,盧甘也無有辦法,他唯能點點頭,可似乎又覺得這一點不夠堅決,又再重重點了一次。
宋端笑道:“我自有辦法,我家商行遍布市鎮,我會讓人稍回消息告知卓大人與帝京早做防備,未必就慢於越王的車馬。大人可知卓大人為何派我隨駕?就是為了今日之狀,所以大人無需擔心,我還怕越王殿下不作出些妖事來害我沒法交差。”
……
“這裡麵一定是有什麼誤會!”
劉煦在濟北王府的書房,看著慕州府衙的官令告示急道。
比他更急的是濟北王與自己的兒子劉倫,他不住道:“還請殿下澄清此事,不然小王……怕是銜冤負屈非得以死明誌不可啊!”
“是啊!明明殿下在我府上做客,為何他姓範的要四處尋找,如此大張旗鼓不知安了什麼心?”劉倫扶著父親說道,“還請殿下未我們父子做主。”
“這是自然。”劉煦歎氣道,“皇叔千萬彆這樣,小侄如何擔待?若要父皇知曉,必然要怪我不知宗室尊上厚老之禮。我這便親自去向範希亮這廝解釋。難道他沒收到我之前的消息不成?怎麼搞出這種事來領我皇叔難堪!”
說罷他便要走,卻被濟北王一個眼神暗示兒子劉倫給攔下了。
“殿下您無需親自勞動大駕,隻需遞個親筆消息即可。想來範希亮正大張旗鼓四處找您,您又出去,豈不鬨得滿城混亂人儘皆知?若是聖上知曉,雖會責備範希亮無狀之舉,可也定然要疑惑是否是您未能及時轉達客座而勞師動眾驚駭百姓,若為此怪罪於您,豈不冤枉?”
濟北王上前說完,見劉煦似有動搖,便覺可以勸住他繼續留下,畢竟越王殿下還沒傳來消息,若是這時候沒留住太子,豈不是前功儘棄?隻需要拿太子手諭給巡視的軍士查驗便能讓他們暫且歸還,不費吹灰之力。
“父王說得對。”劉倫接話道,“殿下為大局考慮,也得為自己著想,難道要陪姓範的一道受罪不成?您可是儲君,決不能讓聖上見疑。”
這對父子你一言我一語,仿佛是自己的心腹謀臣,字字替自己著想。劉煦終於體會到卓大哥的快樂:那種事事皆如己所料,旁人又不知不覺配合還自以為高明,這場麵由居高臨下之感觀視,彆有邪惡的暢快感。
“那……那便暫且如此行事。”劉煦故作為難,可又不得不為之的模樣道,“我寫一封手諭告知範希亮,讓他給我收兵回去!彆為了自己邀不存在的功添亂!”
說罷他抬筆在濟北王父子二人的注視下作書一封,寫完後甚至還讓二人一道觀看並且商議措辭,最終定稿謄抄後蓋上自己的東宮印信,交由劉倫使王府驛卒快馬送出。
卓思衡此刻正站在積雪似繁花盛開的樹下,目送書房裡的人進進出出神態皆是焦急。他略算時間,心想出發前的信如今大概已經抵京入府,家人如見,必然知曉該如何行事。
可他縱使運籌千裡之外,卻仍有心中擔憂,全家人此次必須傾力以赴,才可將看似混沌的天地再現重光。
成敗在此一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