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咳嗽兩聲看著她,為難地喊了聲秋婉,然後歎氣道:“我這就去和娘說。”
然後進了屋子,過了一會兒他才和老夫人一同出來,讓阿福來扶水銀起身回去。
剛回到屋子裡,一群人在老夫人的呼喝下緊張地去找衣服鞋子端熱水,伺候大少爺換上。
老夫人嗔怪地對兒子說:“你就是太心善,這麼點小事還要你親自去說,下著雨你也不愛惜自己的身體,沈秋婉好得很,她這種做慣了粗活的,跪一下難不成還跪壞她了。”
“你還在這杵著乾什麼,還不快去收拾自己那一身水回來照顧大少爺!”這一句是對水銀說的。
水銀依言離開,冷靜地又吞了幾粒藥丸子。
對啊,老太婆,沈秋婉跪不壞,你的寶貝大孫子是要壞了。
大少爺晚上又寬慰了她一通,還是那些老話,水銀一派溫婉笑著應和,沒露出絲毫異樣。章懷遠這個人,她沒什麼感覺,隻要他不為難她,她也懶得理會,跟他不熟,沒什麼好說的。
她躺在這個陌生人身邊裝作睡覺,腦子裡的係統又開始勸她。
【章懷遠對你這麼好,不惜冒雨去接你,你心裡都沒有一點感動嗎,他對你好,你就不想回報,還要打掉他的孩子,你不覺得羞愧嗎,宿主現在停手還來得及】
哪怕見識過了係統的智障,水銀還是被它這一通發言給惡心到了。
[“對我這麼好”?你對好男人的要求還真是的低,比對好女人的要求低多了]
水銀呼吸平穩,在腦子裡說[你是見識少沒見過真的好男人,還是對男人要求真的這麼低?如果他能做到你要求我做的“寬容醇厚、溫婉柔順、忠孝良善、勇於犧牲無怨無悔”,成為好丈夫好兒子好父親……我也能對他這麼“好”,至少比他對我好一百倍]
[我還沒做慣女奴,是個男人對我和顏悅色一點就感恩戴德。老夫人讓我“跪”,章懷遠讓我“跪”的更舒服一點,我不會因此感激他,我隻會想,我為什麼要一直“跪”,我更想站著不是跪著]
[你不會懂,如果你懂,我就不會陷在這個世界裡掙紮]
水銀這個時候反而平靜下來。憤怒雖然還在,卻被她壓在了心裡,她冷靜地感受到肚子的隱隱疼痛。章懷遠在旁邊因為病痛發出習慣性的呻吟,病人總是這樣。
他冰涼的手拍了拍水銀。
“秋婉,我要喝茶。”
水銀坐起身,給他倒熱茶,倒茶的時候,她又吃了一點藥,大少爺根本就沒發現,他已經有些不舒服,接連咳嗽了幾聲。如果是原本的沈秋婉,會非常緊張地馬上叫大夫,但水銀冷眼看著,毫無反應。
第二天,大少爺果然病了。傅大夫來診脈的時候眉頭緊鎖,又開了新藥。
老夫人擔憂過後,又把沈秋婉罵的狗血淋頭。
“你是怎麼照顧懷遠的,他晚上不舒服你還能睡,你不會起來照顧嗎,你是死人啊?”
她就是心情好也要折騰沈秋婉,更彆說兒子生病,她心情格外不好,動不動拿沈秋婉撒氣。
水銀當著許多人的麵,做足了一個被欺壓從不反抗的柔順樣子,傅大夫也看不下去了,忍不住說:“我看大少奶奶臉色也不太好,是不是照顧大少爺累著了,不如給大少奶奶也看看。”
水銀當然不會讓他這個時候發現自己的身孕,不然就不好玩了。隻是還沒等她拒絕,老夫人就先說:“她能有什麼事,隻知道偷懶的懶貨,彆管她了,再給懷遠看看,懷遠身體要緊。”
章懷遠病了兩三天,已經起不來床,比沈秋婉記憶裡的還要更嚴重一些。
老夫人焦心極了,每天過來看,見到兒子難受,她就更難受,看到旁邊的沈秋婉就要找她麻煩發泄自己心裡的不安。
水銀還想故意惹怒她,誰知道什麼都不用做,老夫人就主動懲罰。
給章懷遠端來的藥燙了一些,老夫人接過去的時候燙了手,藥灑了一地,她立刻就罵起來,“你是誠心想燙死我還是想燙壞懷遠!還不把地上這些收拾了!”
水銀跪在地上收拾,語氣虛弱,“秋婉不是故意的,隻是沒有拿穩。”
老夫人聽她還嘴,氣不順抬腳就踢了一下,“滾,趕快去重新熬藥,彆誤了懷遠喝藥的時辰。”
水銀撞到床邊的一個小幾,栽倒在地。
老夫人看她坐在那不動彈,還想再罵,忽然愣住了。她看到沈秋婉裙下的血色,整個人一驚,霍然站起,“你——!”
沈秋婉的孩子沒了,大少爺本就病得厲害,這一下子受了打擊,更是直接發起高燒陷入昏迷,老夫人又是痛心自己未出世的孫子,又是擔心病情越來越嚴重的兒子,整個人也憔悴許多。
幾天後,章懷遠去世了,比原本劇情裡的死期提前了好些天。
他死之前,水銀在他床前哀哀哭泣,不斷訴說著失去孩子的痛苦,章懷遠比她想的更加難以接受,又聽水銀這麼說,忍不住也對他的母親章老夫人說了兩句重話:“娘,你為什麼就是容不得秋婉呢,我們的孩子沒了,這可能是我唯一的孩子啊,你是要我們章家斷子絕孫嗎。”
老夫人聽完就嚎啕大哭起來,又悔又痛。
更糟糕的是,章懷遠說完直接吐血暈倒,晚上就死了,在彆人看來,章懷遠就是因為孩子流產受不了刺激病情加重而死的,而孩子之所以流產,都是因為老夫人對媳婦太苛刻,活生生把孩子弄沒了。
聽到兒子去世的消息,老夫人痛呼一聲,暈厥過去,比上輩子還早地出現了中風的跡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