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銀早就發現,這個世界並不是現實世界,它隻能稱作是原來那個世界的投影和衍生,有不少東西並不完全一樣。
而這個時代,和上一個沈秋婉的世界時間點相差不大,可能大概有個十幾年的距離,在地域上,沈秋婉那邊更靠近江南一帶,而木香這裡則更接近海。
這個時候,火車還沒正式投入民間使用太久,車票非常貴。通信不發達的時候,不論什麼出行方式都又累又貴。水銀坐在靠窗的一個位置上,行李袋子放在內側,賀小燕就坐在她身上。
兩人一同扭頭看向窗外。
正是深夜,很安靜,身邊上車的人都很少說話,各自走到位置坐下,偶爾有人低聲說兩句。外麵的漆黑世界裡很少能看見燈,隻有黝黯的起伏山巒在夜幕裡描了一個邊。火車嗚嗚的汽笛聲和行駛在鐵軌上的哢嚓聲分外清晰,帶著一種令人生出困意的規律重複。
賀小燕在她腿上睡著了,這個年紀的小孩子這個時間確實很容易困。水銀卻不想睡,車廂裡的燈行駛出一段路後就滅了,車廂裡隻有微微一點光亮,她看著外麵的黑暗世界,看著倒映在車窗玻璃上木香的麵容。
火車是真實的,外麵的山和樹以及人煙都是真實的,火車上這些乘客是真實的,她懷裡的賀小燕也是真實的,可能隻有她自己對這個世界來說是虛假的。
這樣安靜的夜裡,她有一種無家可歸的寂寥。
【如果宿主願意聽從係統的勸告,在這裡安頓下來,擁有了家庭就不會覺得寂寞,擁有丈夫和孩子的圓滿家庭,人生才是完整的】
也許是夜色靜謐,水銀心平氣和,也能正常和傻逼對話。
[人生來就是獨自一個人,就是會感到寂寞,不論有沒有親人家人都無法排解這種精神上的孤獨。要是有糟糕的丈夫和哭鬨的孩子,同樣會感到寂寞,不止寂寞還有厭煩。我要是願意熱鬨,有無數種方法,瘋了才選最自虐的一種]
【你隻是個普通女人而已,為什麼不能放任自己軟弱一些呢,依靠男人是女人的天性】
[是人都會軟弱,不止是女人]
[和你講話讓我覺得更寂寞了,因為你永遠不能理解我,而和你一樣的人實在太多太多]
[我生而為普通人,但我仍想追尋自由。你是一個被控製的係統,生來就沒嘗過自由的味道,你怎麼會明白這些]
【……】
水銀一晚上都沒睡,她看著火車幾次停靠在站台,陸續有人上車下車,天邊慢慢出現魚肚白,路邊的農田清晰起來,夜晚的黑暗變成鮮嫩綠意。
賀小燕也醒了,她起來站在一邊活動手腳,又非常乖巧地給水銀捶捶麻木的腿和手,水銀也沒管她,讓她捶著。
車子突然一黑,賀小燕馬上湊過去抱著水銀的手,驚恐地看著周圍。
水銀:“是車子在過隧道,在山洞裡挖出來一條路讓這個車從裡麵開過去。”
賀小燕發出震撼的抽氣聲。
她實在太小,見過的東西隻有那一畝三分地的世界,並不知道外麵的世界正日新月異,許多城市已經和他們所住的小地方完全不同。
賀小燕先前上車的時候就被火車狠狠震撼了一把,等到她們坐了許久的火車,到達滬市,又立刻被這個地方的截然不同給震撼到了。
路邊的小汽車讓她避如蛇蠍,前腳後腳跟在水銀身邊,讓她走路都走不了了。水銀停下來,“你在怕什麼?”
賀小燕不敢說話,她以為媽媽是在訓斥自己。
水銀:“你是在害怕什麼東西?”
賀小燕覺得她好像沒生氣,才扭著手指小聲說:“那個大妖怪,會不會吃人?”
她說的是路邊開過去的那種轎車。
水銀:“……”
她沒想過自己有一天竟然也會有無話可說的時候。
水銀在原本的世界是去過滬市的,也住過一段時間,隻是現在這個滬市和後來相差很大,哪怕能震撼賀小燕這種小土包子,對見過最繁華滬市景象的水銀來講這裡也還太過蕭條。
初來乍到,水銀先帶著賀小燕去尋找住處。水銀是個行動力很強的人,她在火車上就已經想好了該住什麼地方。她手裡的錢不是很多,市中心肯定住不了,而且租房也不一定能租到滿意的房子,所以她是準備去滬市比較老的幾個區看看。
這幾個區裡的房子都是很早建的,比不了其他地方的新潮熱鬨,但是最適合住人。水銀清楚自己和賀小燕一個女人一個小孩,絕不能為了省錢住在混亂的地方,否則是沒辦法在這裡生活下去的。
不過,女人小孩這種組合有不方便的地方,也有便利的一點,就是很容易取信彆人。
水銀在幾個老街轉了一圈,記下周圍的門牌號,觀察那些屋子的情況。這邊有不少人家的院子都種著樹和花草,居住的人年齡也偏大一些。她走了好幾條街,才選中了一個地方。
她牽著賀小燕停在一家院牆有些斑駁,但是院子裡有種桂花樹的屋前,抬手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