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嘴裡發出咕咕的聲音,就在水銀耳邊,她的手穩穩按著對方的後腦勺。
鮮血染紅了菜地裡的土,人慢慢停止了抽搐。
水銀拔出錐子,擦了擦手上滑膩的鮮血,迅速把路邊的乾糧水壺收拾了一下,拖著劉老二的屍體往牛欄那邊走。那邊有個很大的糞池,把屍體丟進那裡,幾天之內不會有人發現。
牛欄裡的女人又在看她了。水銀沒管她,自顧自地在劉老二身上綁了一塊石頭,把他沉進那黑色泥漿般的糞坑沼澤裡。看著屍體緩緩下沉,最終被臭氣熏天的糞池吞沒,水銀有些遺憾,如果人還是活著的,直接沉進糞池裡淹死不是更好。
沒有在那邊停留太久,水銀很快把水壺乾糧拖到河邊一個橋洞下麵藏好。
她實在太累了,這個身體產後沒有休息,每天乾活,她幾乎是在燃燒生命做這一切。還好劉香雪的身體已經習慣高強度的乾活,有足夠的力氣處理了屍體,否則會很麻煩。
冷靜地洗了手,又脫下沾血的衣服搓洗乾淨,水銀吃掉了劉老二帶著的隨身乾糧補充體力,她這兩天都沒吃飽,接下去還要做很多事,一直餓著恐怕沒力氣。
也許真的運氣不錯,這天下午在河邊,她真的撿到一條臭魚,原本已經準備去塘邊撈小魚的水銀帶著魚回去。她像個傻子那樣傻笑著,指著幾歲的黑小子說:“魚、兒子、吃魚。”
像個真正的好母親。
她如願以償地開始做魚,並按照自己的計劃,一絲不苟做著每一個步驟。
農藥瓶子倒空後兌水衝刷一遍,得到的水放在葫蘆瓢裡。老太婆來了一趟廚房拿碗給她的寶貝孫子裝糖吃,水銀就當著她的麵把那一瓢水加進了臭魚裡。
臭魚的臭味和乾辣椒嗆人的辣味在廚房裡飄蕩,完全掩蓋了藥的味道。水銀還特地挖了一勺油放進鍋裡,老太婆看了氣得要命,踢了她兩腳,指著她大罵了一頓,可油撈不回來了,她也隻能嘟囔著可惜把魚端上桌,勸丈夫兒子和孫子趕緊吃。
魚端上桌,除了水銀之外的其餘人都可以吃——不管是什麼好菜,作為這個家最底層的劉香雪都是沒資格碰的,哪怕這臭魚是她撿回來的也一樣。
他們吃的很開心,水銀在灶下吃紅薯也很開心,她時不時看一眼那邊的桌子。幾個人都沒發現異樣,隻是劉老大說了句“這魚沒做好,味道有點苦”,但他半點沒少吃。
魚香的很,還放了那麼多油,按照劉家的習慣,是絕對不可能浪費的,哪怕吃起來味道有點怪,他們也會吃。
吃晚飯的時間,家家都關了門,沒人聽到劉家廚房裡幾個人嘔吐的聲音。水銀放下裝紅薯的碗,拿起旁邊早就準備好的柴刀。
……
秋天的山林夜晚很冷,水銀從屋裡走出來洗手。很快她端著剩下的半鍋燉魚走向村裡一戶人家。
還沒靠近,那家人院子裡的狗就吠起來,屋裡有人問是誰。
水銀上前把裝魚的盆放在門外角落,把那條狗引出來吃,自己則傻乎乎地比劃,“借、借棉線。”
這戶人家沒有懷疑,村裡人就是這樣,針頭線腦沒了都是互相借一借,劉家出了名的窮和扣,這也不是第一次來借了。拿著一小團棉線往外走,水銀提著那條吐了一地又被她砸死的狗丟進附近糞池。
這是村裡唯一的一條狗,牛欄也是這戶人家的。牛欄裡的女人被她細微的動靜吵醒,爬起來又走到牛欄窗口邊上看她。
水銀仍舊沒管她,她回到劉家,清洗了大鍋,砸開放糧食的櫃子,拿出米麵做餅,先端著碗狠狠吃了一頓飽飯,再把水壺乾糧都放進裝米的布包裡收拾好。
整個劉家安安靜靜,隻有水銀一個人的呼吸聲,夜裡安靜地可怕。但她並不怕,半夢半醒睡了一覺,快要天亮的時候,她背著包拿著柴刀離開劉家,還特地鎖了門。
這個時候天還是濛濛的,路上沒有人,再一次路過牛欄,水銀發現那個女人擠在窗戶邊,朝她伸出手。
她徒勞地張大嘴,好像要把自己從狹窄的木欄杆裡擠出去。
水銀走上前,按住她的手,問她:“你也想走?”
女人張著大嘴流淚,啊啊叫。
水銀一把按住她的嘴,“不要吵。”
她抬手推開了抵著門的木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