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羅憶提前離席去準備, 他帶了兩個人先到羅念所說的小樹林,廣播響起來的時候, 他正和兩個幫手說:“待會兒動手, 手腳麻利點, 彆讓那小女生出聲喊了人來……”
校園廣播忽然冒出他爸的聲音,還是在他想做壞事的當口,把他嚇了一跳,當即驚魂不定地四處張望,可很快他就聽清了那些話的內容。
對話裡的另一個人是雲晴空,他剛才在禮堂席下還覺得這個小美人聲音好聽,心裡暗暗火熱地想等之後做事的時候這把聲音聽上去肯定更帶感,但是現在……他的臉都青了。
他隻是荒唐了點, 又不是傻子, 話都擺出來說了,他哪還能不清楚。雲晴空竟然才是他的親妹妹,而他叫了十幾年的妹妹羅念不是他妹妹?
他那兩個幫手不太清楚內情, 隻聽聲音也是一知半解,看他神情難看, 問道:“憶哥, 這是怎麼回事啊, 咱們還等人嗎?”
羅憶忽然爆了一聲粗口:“等個屁!滾!”接著怒氣衝衝, 扭頭就往回走。
可惜他到的太晚,回到禮堂剛好人群全都散了。眾人三三兩兩往外走,討論的全都是剛才發生的那場好戲。雖然這樣的事不是沒有聽說過, 但還是頭一次被個小姑娘這麼直直戳穿,擺到明麵上讓大家看了好大的熱鬨,今後很長一段時間的談資都有了。
“那孩子性子真烈啊。”
“是啊,不過現在她鬨了這一出,不管是養母還是親爸,恐怕都不想養她了吧,今後可怎麼辦?”
“你在這瞎操什麼心,沒聽人小女孩剛才說的,她自己不想跟著任何一方,要一個人生活嗎,這麼厲害的小姑娘還能活不下去?在我們那年代,十六歲孩子都生了。”
“嗨,你這話說的,現在的孩子哪能和從前比啊。”
還有些人商量著:“這小姑娘要是真準備搬出去一個人住,不如給她捐款,總不能看她過不下去被那黑心的親人給逼死吧。”
當然也有人在說著雲萍可憐,羅念可憐,甚至羅先生被女兒這麼丟了大麵子可憐之類。
羅憶一路穿過這些議論紛紛的人群走進禮堂,看到自己親爸臉色難看地站在那和秘書說話,羅念在一邊呆呆的沒什麼表情。
“爸!怎麼回事!剛才的廣播是怎麼回事?你說雲晴空是我親妹妹?那羅念呢?”
羅先生根本沒心思理他,張口就說:“閉嘴,彆煩我!”
羅憶看旁邊的羅念,見她眼神閃爍,避開他視線,他忽然明白了什麼,臉色更加可怕地逼視著她,“你乾什麼這種表情,你跟我說,究竟發生了什麼?”
兩人相處十幾年,她這個反應就是心虛,羅憶忽然暴躁地一把拽住她的衣襟:“說話!”隻要想到如果沒有這事,他說不定現在和自己的親妹妹……羅憶就又憤怒又惡心。
雲萍在一邊,眼睛都哭腫了,見狀期期艾艾地上前:“有話好好說啊。”
羅憶瞪她一眼,“你又是什麼東西!”
水銀在另一邊,身邊圍著的全都是一班的學生,還有幾個老師,賀楚平也在其中。一些家長想把自己孩子帶走,可愣是沒人肯走,全都圍在那裡說話。
“班長,你以後怎麼辦啊?”
“是啊,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把那個羅先生都氣成那樣了,他們會不會找你麻煩?你可千萬不能跟他們走,誰知道他們帶你回去後要做什麼,說不定會打你,不會再讓你上學了。”
“不然你跟我回去,先住我那裡。”這話是蔣夢說的。
水銀笑著看他們。她曾經在高中得到過最大的惡意和最惡劣的對待,但在這個世界的高中,她又得到了最多的善意。有的時候,好壞真的無法去界定,大概確實無關好壞對錯,隻有立場不同吧。
她拍了兩下掌,讓同學們安靜,“不用擔心我,我已經準備好租房。參加比賽的獎金還有在做家教賺的錢還夠我用,學我會繼續上,一切和以前一樣。”
賀楚平站在她身邊,蹙著眉頭。他自覺自己是大人,和這些衝動天真的小孩子們不一樣了,需要最妥帖的考慮,所以他對水銀說:“晴空,你剛才真的衝動了,你以後總是要回羅家去和親人團聚的,現在鬨得太過分了對你自己也不好。老師希望你不要一意孤行,多考慮後果,我和羅家人認識,我可以帶你去和羅先生道個歉,你們有同樣的血脈,一家人沒有隔夜仇。”
“我知道你還小,可能不喜歡聽老師這些話,但老師年紀比你大,看事情也比你明白,成年人的世界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你要學著去妥協……”
水銀打斷他的話:“不要把什麼事都推給成年人,選擇妥協是個人的事,和是不是成年人沒關係。還有,既然知道我不喜歡聽,就請你閉嘴。”
賀楚平被她淡淡兩句話堵得臉紅,但還是苦口婆心勸她:“你一向懂事,這次怎麼這麼想不開,現在退一步,是為了你之後更好。”
水銀無動於衷:“總有一些自以為是的傻逼拿著‘為彆人好’的旗號感動自己,膈應彆人。”
說完這句,她不再理會賀楚平,看一眼憤而離席的羅先生,轉身去和還坐在席位上的校領導以及幾個榮譽校友們說話。
“在校慶後借用這個舞台處理自己的私事,是我的不對,我想和校長道歉,對不起,給大家添麻煩了。但是除了在這裡,我不知道還能怎麼說出自己想說的話。”懟完人一轉身,她又擺出個倔強懂事小女生的模樣去善後。
對某些人要硬,對某些人要懷柔,不是一味強硬對待所有人,剛柔並濟才不容易翻車。這個道理,水銀比賀楚平更明白。
這邊席位除了校長們,還有做媒體工作,在報社工作的榮譽校友,這些人才是她過來一趟的主要目的。先前她幫忙布置來賓席位的時候就想好了,不管羅先生是什麼反應,但她這一出奇事,肯定能上本地報紙和電視節目報道。
等到大家都開始關注她,羅先生就算想對她做什麼,也要考慮考慮後果,他畢竟還不能一手遮天,不小心搞出更大的笑話就不好了。
先前做節目的那位先生來過一中做報道,給成績優異,屢次奪得競賽第一的雲晴空做過一次小采訪,這次他直接給她搞了個大采訪。親眼見證的奇人奇事,怎麼能不報道呢,畢竟本地電視台沒什麼新鮮事,這件事也算轟動。
最後接受完采訪,和一些對她感興趣的先生女士們聊完,又接受了一波校領導們不知道真心還是假意的關懷,天都已經黑了。
雲萍獨自站在校門口等她。
水銀身後還跟著幾個不放心她,陪著她到現在的同學,見狀都不知道該怎麼辦。
雲萍悲痛萬分泫然欲泣的模樣,讓那些十幾歲的孩子都有點招架不住,覺得她可憐,蔣夢都忍不住悄聲問水銀:“你要暫時跟她回去嗎?”
雲萍上前兩步,朝她伸出手:“晴空,跟媽回去吧,啊?”
水銀平靜地看她,“羅念不認你這個媽,她不肯回到你身邊,你隻有我了,要是我不管你了,你下半輩子一無所有該怎麼辦,雖然你當初做錯了事但現在已經遭報應了,我們相依為命生活這麼多年有感情,所以希望我原諒你,還能叫你一聲媽——雲萍女士,你是想對我說這些嗎?”
雲萍嘴才剛張開,想說的全都被她說完了,於是隻能哭。
然而水銀並不在乎她的眼淚,“既然你沒什麼好說的了就走吧,記住我之前說過的話,否則,我不會做什麼,但憤怒的羅先生一定會做什麼。”
她們遠遠把雲萍甩在身後,在蔣夢的強烈要求下,水銀隻能答應今天先去她家睡一晚,路上蔣夢欲言又止,扭扭捏捏地說:“其實吧……我看她好像知錯了,之前我看她挺疼你的。”
水銀並沒有生氣,世界上大部分人都是像蔣夢這樣的,因為看到彆人可憐就希望她可以被原諒,畢竟傷不是在自己身上無法感同身受,慷他人之慨隻是說說而已,還能滿足自己的善心,多方便。
水銀:“如果是你生的女兒被人抱走了,你養了彆人的女兒十六年,親生女兒在外麵受苦,找回來後發現你的女兒不願意認你,再也不肯叫你媽媽。”
蔣夢一代入,瞬間暴躁起來:“我殺了那個搶我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