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瞪了他一眼,讓他彆說話,眼睛又不由自主看向水銀,多看了好幾眼。
她在雨中淋了好一會兒,頭發都黏在臉頰上了,漆黑的頭發襯得她整張臉又冷又白,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高粱總感覺她這會兒皮膚比平時要白很多,樣子也好看很多,那眉眼雖然沒有笑意,卻莫名透出一股秀麗清冽的味道。
高粱想著想著,驀然回過神來,不由自主打了個哆嗦,心中暗道,好家夥,單身三十多年,看個男人都覺得眉清目秀的,看樣子是真的要找個媳婦了,不能再挑了,不然再這樣下去人都要變態。
水銀可不管其他人在想什麼,她走近王書業,用槍挑起他的下巴。
王書業清了清嗓子,“先彆動手,各位、各位好漢是綠林兄弟吧,我不是侵略軍,我們是一國的,我是被他們抓來的,你們放了我,我一定會有回報,我姐夫是……”
水銀忽然哢一聲將槍管塞進他嘴裡,直接堵住了他的喉嚨。
王書業乾嘔一聲,差點翻了白眼,其餘還未走的幾個男人都感到喉嚨一痛,連說話聲都停了下來。
“王書業。”水銀說:“還記得來金嗎,她是我女兒。”
王書業的神情一變,想說什麼,抵在喉嚨的槍管卻讓他開不了口,這時他又聽到麵前的人說:“她死了,你覺得我應不應該把這筆賬算在你頭上?也簡單,我現在這麼開一槍,一切就算了結了。”
王書業露出驚懼後悔交雜的神色,連連搖頭想要擺脫嘴裡的槍,生怕她真的就一槍讓他腦袋開花。
水銀卻收回了槍,說:“我當然不會這麼做。”
沒等王書業放鬆,圍觀眾人臉上可惜表情也還沒收起,水銀就抽出袖子裡一把匕首和鐵刺,戳在王書業胸前。
“我要替她看看,你這人的心到底是不是黑色的。”
這麼平平淡淡一句話說出來,在場所有人都感到一陣涼風襲背,身上被雨淋濕的衣服仿佛更冷了。
而接下來發生的事,讓這群殺過人沾過血的大老爺們一個個麵色鐵青,紛紛跑出去大吐一場。
他們殺過人,也殺過豬,可人和豬還是不一樣的吧。這把人的肚子剖開,摘出那些蠕動的器官,白生生帶著粉的肉和筋扒拉開,這場景給他們帶來的衝擊,完全不是普通殺人能比擬的。
幾個大男人蹲在那吐完了,麵麵相覷,都不太敢回那屋子裡去看了。
“你們說……李先生那麼斯文一個人,怎麼、怎麼剖起彆人的肚子,一點都不害怕啊?”
“是啊,剛才看她把手伸進肚子裡——嗚嘔——”
高粱也抹著臉默默走出來了,瞧著天上慢慢散開的烏雲,心有戚戚焉,抓住一個同樣麵露敬畏的二當家,“咱們軍師,這是不是叫‘人不可相貌’?”
二當家恰好是個認字困難戶,沒能找出大當家的錯處,反而大力點起頭讚同,“對對,就是這個說法,李先生好像說過的,大當家你現在也是個文化人了!”
水銀平靜地擦著手走出來。王書業的慘叫在前半程就變成了喘氣,到後麵,意識模糊也叫不出來了,現在,死人再也不會叫。
所有人看水銀的眼神都和之前不太一樣。有沒有見到現場的小夥子,在其他人的攛掇下好奇跑進屋裡去看王書業的屍體,片刻過後捂著嘴跑出來。
“咳,好了,這次咱們沒有死人,不錯,帶上戰利品回去給大家夥看看!”高粱站出來簡單說了幾句,讓人把屍體推進坑裡埋了,高高興興帶著收繳的東西回山上去。
他們經了這一遭,算是鳥槍換炮,一大箱的步.槍,還有幾把從那隊侵略軍身上弄來的槍,都成了他們的武器。
麻山崗附近並不太平,從梅市那邊過來,要去隴東,最近的就隻有這一條路,如今處處都在打仗,侵略軍撤退時匆忙,難免顧頭不顧尾,這邊流竄過來很多亂兵,麻山崗不知不覺就變成了專門清繳侵略軍的一支民間隊伍。
在這段時間裡,“軍師”這個高粱戲謔出的外號,變成了水銀真正的名號,如今高粱他們搞點什麼行動之前,都要和她商量商量。
水銀在這麻山崗寨子裡身兼數職,以前不會的事現在也要學著做,比如說怎麼做個軍師。好在高粱實在是個實戰的人才,天生就該是帶人打仗的,有他在,這個麻山崗寨子有驚無險地剿滅了起碼幾百的侵略軍。雖然他們死人不可避免,但這群經了曆練的人也不可同日而語了。
寨子裡其他人,包括大當家高粱,勝的多了難免驕傲自大起來,唯獨水銀,一直能保持著最冷靜自省的狀態,隻要高粱表現得飄了,她立即就能把他打下來,讓他繼續鎮著這寨子。
高粱也是奇怪,他從前不服任何人,如今不知怎麼的,越來越怕這個軍師先生。要說怕,其實也不全是,還有點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感覺。
有一次他沒打招呼進了李先生的屋子,恰好看見人在換衣服,瞥到了一眼肩背,那皮膚白的,又瘦。高粱當時心裡就不得勁,彆彆扭扭的,雖然李先生沒有什麼反應,但他自己沒說兩句話就趕緊走了,不知怎麼的晚上還夢見了這事。
高粱就百思不得其解,要說大家一起去洗澡是常有的事,他又不是沒看過兄弟們的膀子,雖然李先生這文人跟那些大老粗不一樣,長得白了點,可也是男的啊,他這瞎想什麼呢?
想著想著,他覺得這事情有點嚴重,左右看看,瞧見二當家蹲在附近和人閒磕牙,於是招招手讓他過來,推著他進了屋子。
“二狗,這樣,你把衣服脫了給我看看。”
二當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