戛然而止。
船家跑了。
不跑才是怪事,這少年和神秘女子一口一個朱棣,安慶距離應天不遠,傻子也知道這兩人有事,我們這些小員工有口飯吃就好,管他誰當董事長。
黃昏訕訕的回頭苦笑,“跑了。”
徐妙錦嗯了聲,“沒事,許吟在岸上,他不會讓船家亂說話的。”
許吟是那佩劍的年輕馬夫。
撐船是個問題,不過身為八零後農村人,老家又有條小河,黃昏恰好會那麼一點,看得徐妙錦嘖嘖稱奇,“黃觀說你讀書甚有其家風,不曾想還會撐船。”
讀書人……誰去做這些下九流的事。
黃昏笑而不語。
船至江心。
黃觀已在揮灑黃紙招魂。
黃昏猶豫了下,還是按耐住內心的不適應,大聲喊道:“叔父。”
必須接受身份融入這段曆史。
黃觀訝然,看見撐船而來的黃昏,又看見船上的徐妙錦,停下手中動作,眼眸有些發紅,“昏兒,你還活著?是怎麼知道我在這裡的?”
以為這孩子和妻子翁氏一起投水了。
登船。
黃昏有些不清楚大明的禮節,按照記憶裡的曆史知識作了個揖,倒是沒什麼差池,徐妙錦也和黃觀見禮,歎道:“黃侍中這是要往何處去?”
黃觀沉默不語。
黃昏知道他想乾什麼,招魂之後,於羅刹磯水流湍急處投水殉國。
一念及此,頓生敬佩之心。
輕聲道:“叔父之心,上天感之,今後亦將青史留名,成為千萬讀書人的表率。叔父您科舉三元,其後仕途家國朝堂,侄兒想問叔父一句,您是為何而讀書?”
黃觀聞言,唯有淚流。
徐妙錦見狀亦勾起心中憂鬱,望著滾滾江水東逝去,忍不住輕歎一口氣,默默發呆。
氣氛瞬間悲涼。
黃昏見狀暗道不好。
彆沒勸住黃觀,連徐妙錦也投河自儘,這才是罪過。
心思電轉,道:“偏安一隅的宋王朝,有個叫辛棄疾的詞人說過,了卻君王天下事,贏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發生,叔父想必也欲如此罷?”
黃觀拍了拍黃昏肩頭,“昏兒,你還是早做打算,先彆回老家,暫且藏匿身份遠遁,朱棣不會放過我們一家。”
死誌已定。
黃昏急了,你倒是讓我把話說完,大聲道:“侄兒對此不敢苟同,今日來見叔父,就想問一句叔父,您讀書是為了天下社稷,還是為了坐在應天紫禁城皇椅上的那個人,叔父讀書一生,難道就是為了貨與帝王家?”
黃觀怔住。
這些道理他不是不懂,隻不過被君為臣綱的儒家思想給束縛住了。
徐妙錦也愣住。
略微有些奇怪,總覺得眼前的黃昏和以前見過的黃昏有些不一樣,說話極為成熟,行為穩重如而立之人,讓人沒來由的覺得可靠。
黃昏打鐵趁熱,“我知叔父之心,應天城破,陛下駕崩,重器易位,身為臣子,豈能苟活,便於這滾滾江水中見陛下,以厲鬼陰魂向那朱棣索命!”
黃觀歎道,“昏兒既已知叔父之心,就休要再言。”
確實迂腐。
徐妙錦聞言吃了一驚,黃觀竟也欲殉國,而黃昏上船就知道了,他是如何看出來的,須知自己可一點也沒看出。
難道……
他早就料到,所以才會從應天城逃出來見黃觀?
黃昏頭疼萬分。
想要靠口舌之利說服一位讀書人,而且這位讀書人三元狀元,何其艱難。
唯有出絕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