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負手而立,笑眯眯的問娑秋娜:“來到大明也一年有餘了,在你心中,對這方錦繡山河,你最期待的景象之中,錢塘江大潮排在第幾?”
娑秋娜略微思索,老實的道:“其實排名比較靠後。”
黃昏訝然,“為何?”
錢塘江大潮的壯觀,在整個大明疆域內,都是罕見的,竟然隻能排在後麵,那娑秋娜心中期待的其他景象,又該是何等奇景?
娑秋娜捋了捋被風吹散了的柳鬢,“因為在詩中,它不是最美啊。”
黃昏哦了聲,“說說看。”
娑秋娜沉吟半晌,“我想去看看龍陽縣青草湖,嗯,一定要夜晚去看,而且要泛舟湖上,還得是有滿天星河的夜晚,因為我想去體味那‘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的綺麗夢境。”
黃昏點頭,“有眼光。”
這句詩出自晚唐詩人唐溫如,也是他唯一的傳到後世的作品《題龍陽縣青草湖》。
西風吹老洞庭波,一夜湘君白發多。
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
詩句很美。
而且才情驚豔,很有點大唐李白的浪漫氣息,娑秋娜說的“醉後不知天在水,滿船清夢壓星河”一句,寥落十四字,勾勒出了一幅星河伴月懸天,寧靜湖麵倒影的幽美畫卷。
其意境之美,在五千年漫長詩書長河裡,可列前三甲。
個人而言,黃昏認為它當之無愧為第一。
大概也就滕王序中某一句可媲美。
娑秋娜又道:“其實我還想去看看大海,在夜色靡靡時分,坐在白白的沙灘上,看著澄淨白沙在指縫中流落,抬頭望天海一線處,一片黑暗中,忽有一輪白玉盤跳出水麵,品味那‘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的人間美景。”
黃昏不由得由衷歎道:“詩詞之美,在於此。”
娑秋娜也道:“中原文化,真是讓人羨慕,隻恨此生不是大明人。”
黃昏哈哈大笑。
自豪感油然而生。
娑秋娜繼續道:“我還想去滕王閣看看,看那秋水長天裡,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長天共一色的寧靜湖泊。”
黃昏真的服了,“你到底是有多愛中原文化?”
娑秋娜不好意思的笑了。
繼續道:“我想去的地方很多,我想去看看‘一道殘陽鋪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紅’,也想去看看‘孤舟蓑笠翁,獨釣寒江雪’的孤寂風光,還想去看看‘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是如何孤篇壓全唐,也想去看看‘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到底有沒有三千尺。”
黃昏樂了,“有沒有三千尺我不知道,我就是可憐照香爐和紫煙這對母女,而且我嚴重懷疑咱們的詩仙當時是在邊開車邊看瀑布。”
娑秋娜:“……”
黃昏一副訝然狀,“你不知道?日照香爐生紫煙啊,好好的女孩子,結果被咱們的詩仙把閨房事寫了出來,連她女兒都因此留名萬世了。”
娑秋娜:“……”
簡直無語。
好好的一句詩,你竟然如此解讀,簡直無恥至極。
話說,開車是什麼意思?
不敢多想,怕這位思想齷蹉的大官人說出更讓人羞臊的話來,反問他:“你呢,你最喜歡的詩句是哪一句?”
黃昏略一思忖,“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誰都不服,就服這首。
端的是一首好詩。
霜葉真的是霜?
霜葉為何會紅?
意味深長啊。
娑秋娜一臉茫然,這句詩雖然好,但還不至於成為一個讀書人最喜歡的一句詩,作為六首第一黃觀的侄兒,大官人獨獨喜歡這一首,頗讓人不解。
哪知在他倆前麵,一個坐著等待大潮過來的男子回頭,遮掩不住笑意,“彆聽他的,他在亂解讀詩句來調戲你,這首詩其實是很好的。”
男人懂那兩個字。
古今千年,好的詩句多如牛毛,在黃昏和娑秋娜的聊天中,男子難得的有了些詩書墨意,也摻和了進來,“黃昏,你可知我喜歡哪些詩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