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李慶出去,朱棣從案桌後走出來,站到朱高煦麵前,沉默了一陣,盯著雙眼通紅的兒子,倏然間一腳撩出,“看你辦的好事!”
朱高煦被踹翻在地,忽溜爬起來,“父皇,黃昏肯定在韃靼那邊還隱藏著什麼東西,要不然他早就死了,三弟也不會出事。”
朱棣翻了個白眼,轉身將案桌上薛祿呈遞上來的案冊丟到朱高煦麵前,“你自己看吧,所有的禍端都是來自於兀良哈殘兵。”
朱高煦匆匆一看,旋即往邊上一甩,“父皇,一麵之詞不可信!”
朱棣微微搖頭,緩緩走過去彎腰將案冊拾起來,重新放在桌子上,也不說話,繼續回去坐下,以手支臉陷入沉思,許久才說了句戰場是鄭和清掃的。
朱高煦愣住了。
鄭和的忠心不用懷疑,三弟三千人到長平,哪怕是三千隻狗,也得咬死一堆人罷,如果裡麵有黃昏在韃靼區域經營的勢力,那麼肯定掩飾不了身份。
現在聽父皇這意思,三弟率領士卒殺死的人中,真的全是兀良哈殘兵?
這怎麼可能?
如果是兀良哈殘兵,自己和馬哈木派過去的死士怎麼全都有去無回了——那時候黃昏到長平不久,又有李友邊、梁道等人的掣肘,根本不可能是籠絡兀良哈殘兵。
正思索間,黃昏被薛祿押來。
靳榮見狀,和薛祿一起退出了乾清殿——黃昏一介讀書人,麵對陛下和漢王,根本不足為懼,黃昏也不可能乾出刺駕這種沒腦殼的事情來。
黃昏有點煩躁。
進殿第一眼看見朱高煦,就知道今天被宣召是為了什麼,思緒一轉,立即有了應對之策,沒好氣的對朱高煦道:“殿下想知道什麼?想知道趙王殿下是不是死在我的刀下?沒錯,你想的沒錯,趙王殿下就是死在我的刀下,這下你滿意了吧?”
一旁的朱棣愕然。
朱高煦也愣了下,旋即跳起腳喊道:“父皇,黃昏認罪了!”
黃昏一臉疲態,“是的是的,我認罪了,累了,愛咋地咋地吧,趕緊的,不僅趙王殿下是我殺的,就連景清刺駕,梅殷反叛,紀綱的叛亂,都是我一手策劃的,要殺要剮趕緊點,心累。”
朱高煦被噎得說不出話。
朱棣也是無語搖頭,知道黃昏是有怨氣,確實,換做任何一個有血性的人在黃昏那個位置,先是被天子猜忌試探,曆經艱險才度過一個隨時都會掉腦袋的寒冬,好不容易熬過去了,又沒日沒夜的審問……換誰也會寒心。
黃昏繼續道:“我也不想輔佐陛下打造什麼工業化的大明王朝了,我也不想輔佐大明王朝成為世間最強帝國了,至於中南半島那邊的同化什麼的,我也不去想了,什麼瓦剌、朝鮮、日本、亦力把裡什麼的,對外戰爭和我有個錘子的關係,不管了不管了,沒意思得很,要死要活一句話的事情,陛下你下旨罷,彆淩遲就行,找個刀快的劊子手一刀砍了我腦袋去給趙王殿下當尿壺罷,我絕不喊冤!反正我對於陛下對於大明而言,就是千千萬萬個臣子而已,死了一個黃昏,還有無數李昏楊昏,大明也還是那個大明!”
連微臣的自稱都沒用,直接自稱我。
怨氣之大,朱棣反正是沒見過哪臣子敢這麼懟他。
沉吟半晌,看向朱高煦。
意思很明顯,你不是要殺黃昏給你三弟報仇麼,那你動手啊。
朱高煦心裡反而拿捏不準了。
他當然想殺黃昏,但黃昏這麼乾脆的說這些話,明顯是在說氣話和反話,自己這個時候若是拔劍殺他——會不會上當?
搞不好這是父皇對自己的試探。
於是朱高煦不動,“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黃昏,如果趙王真是被你所殺,任你舌綻蓮花也逃不了律法的製裁,何須本王動手!”
黃昏看向朱棣,“證據都在那裡,陛下給個答案吧,隨您怎麼裁決,我都沒意見。”
朱棣沉吟半晌,其實他知道黃昏並不是真的認罪放棄了,也不是真的就這麼赴死,黃昏是在以退為進,畢竟當下的所有證據都證明黃昏在趙王的薨天之中隻有一個周旋不力的責任,最多就是罷官一下而已,黃昏這是篤定自己不會殺他。
話說回來,既然確定黃昏在關外沒有經營勢力,朱棣也確實不願意殺黃昏,因為朱棣還期待黃昏給大明帶來更多驚喜,咳嗽一聲,“你周旋不力的責任,朕以後再問罪於你,不過長平那邊不可一日無布政司使,明日滾回去罷!”
一言既出,眾皆訝然。
這就要讓這件事過去了?
趙王就這麼白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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