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也不去計較,畢竟張定邊現在算是真正的佛家,但又沒達到姚廣孝的高度,在姚廣孝眼中,所謂的四大皆空,其實恰恰是四大皆不空。
當你在意四大皆空,那便是一個不空。
追求的反而是不需要追求的。
朱棣一直對這個道理有點迷糊,覺得有點繞口,不過又覺得有那麼一點點道理,越過張定邊走向姚廣孝的禪房。
張定邊在後麵道:“陛下,姚少師說過,人總有一死,不過是回歸天地而已。”
朱棣愣了下。
回首看著張定邊。
張定邊低宣一聲佛號,低頭。
朱棣沉默了一陣,感觸良多,“可朕不修佛,朕有七情六欲,朕隻知道,朕的好朋友即將駕鶴西去,朕很傷心,朕更傷感,因為也許要不了幾年,朕要要去追隨先皇了。”
張定邊歎了口氣,不語。
無話可說。
因為你麵對的是大明天子,你所謂的佛理,在天子皇權麵前都不值一提,張定邊歎氣,是他發現在朱棣的身上,終於出現了一絲老氣。
這個馬背皇帝,也終於倦怠了麼?
發生了什麼事,才會讓大明的永樂陛下生出這樣的感觸?
吱呀~
像貓爪一樣撓在心上的木門摩擦聲響起,驚醒了床上那個垂垂老朽的老和尚,曾經的惡虎形象已經滌蕩無存,反而有了一些慈祥。
姚廣孝掙紮著要起身,被朱棣按了回去,“躺下吧,你我之間,何須多禮。”
姚廣孝便躺下。
房間裡一時間有些安靜,隻有姚廣孝沉重而渾濁的喘息聲,檀香繚繞間,朱棣依然感受到了一股枯朽的味道。
許久,朱棣才道:“我們都老了啊。”
姚廣孝愣了下。
他以為自己聽錯了。
朱棣看他神情,笑道:“我是說真的,我們都老了,不知不覺,我都已經五十八了,即將邁入花甲之年,而你今年也八十三歲了!”
八十三啊……
有多少人能活到這個高齡。
姚廣孝倒三角眼中的慈祥倏然間散去,又浮現陰狠之意,“陛下,是二殿下又在折騰,還是太子殿下按捺不住了?”
能讓朱棣這樣一個不服輸的人生出一股自己已經老了的感觸,隻可能是發生了什麼讓他的感情遭受重大打擊的事情。
而這種事情,隻可能有兩個人能做到。
郡王朱高煦和太子朱高熾。
朱棣想了想,覺得不應該瞞著老朋友,輕聲道:“也許是老二,也許是老大,但問題出在太孫身上,漠北那邊出現的蚍蜉義從,有可能是太孫豢養的私軍。”
姚廣孝懂了。
難怪陛下一副備受打擊的模樣,被自己最疼愛的孫子擺了一道,偏生這個孫子再怎麼折騰,朱棣也不可能殺了他,朱棣的心裡不難受才怪。
姚廣孝畢竟是黑衣宰相,沉默了很久,喘息聲極重,顯然身體已經負擔不起太久了,這是真正的日暮西山,但還是強提了一口氣,道:“太孫在瓦剌,黃昏也在瓦剌,此事大概和黃昏脫離不了乾係,黃昏此子,野心之大,已超越微臣的想象,微臣早些年實在不知道他究竟想要什麼,但大概猜到絕對不是追求皇權,直到之前微臣看到地球儀,心中才隱約有個想法,也許黃昏想要的不是在大明的皇權,而是大明域外的皇權,這大概就能解釋漠北的蚍蜉義從為何會在這個時候浮出水麵了。”,找書加書可加qq群952868558